第442章 浮出水面
直至九月下旬,一则对燕王刘协百般不利的谣言彻底流传开来。
至少在雒阳城内,已是发展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哎,你们听说了吗?合肥侯死了!”
“合肥侯?那家伙前些年不是被陛下贬成庶人,赶去边疆了么?”
“什么啊,你这都是老黄历了,仔细想想吧,合肥侯再怎么不济,那也是堂堂宗亲!哪会沦落到跟咱们犯法一样?”
“有道理....”
“但他怎么死了啊?”
“哼哼哼,就说你没见识....我告诉你们啊,那个合肥侯于京兆府监牢里服毒自尽了!不过在临死前,这家伙亏得是及时幡然醒悟,给墙上写下了一份血书!具体内容呢,除了认罪,就是对咱们的燕王殿下大夸特夸....并且,他还说了一通改革事宜....”
“改革?这又跟燕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懂?合肥侯这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份血书上的改革论点,正是为燕王殿下指明了未来肃清朝纲的道路....懵了是不是?嘿,安心瞧着就对了,只要等殿下收集一些各地权贵的罪证,日后就能顺理成章地将他们一网打尽,还给咱老百姓一个煌煌汉室!”
诶?这....举国权贵?我的天,牵连甚广啊....”
“可不是咋的....但我绝对是支持燕王殿下这么做的,毕竟国内那群贵族老爷们....”
“哎,燕王殿下若真要如此的话,未免太心急了....”
这则谣言传着传着,仿佛逐渐演变成了一桩板上钉钉的事实。
甚至于,在这个谣言的基础上,竟是再度延伸出了诸多版本的谬论。
就比如【燕王已说服朝廷要严惩州部郡县的土地兼并事例】亦或者是【御史台即将开始着手查办各地官吏的门生裙带关系】
谣言的陆续传播,使得朝廷与刘协在民间的威望顿时高涨了一大截。
但与之恰恰相反的是,除去三辅和凉幽两处州部以外,不少的地方权贵已对此出现了明显的抵触行为。
即便他们不敢公开和朝廷作对,但像是故意囤积粮食不予百姓横行乡里以及为非作歹的举动,却是变得越发频繁了起来。
就这样,一桩桩涉及到了权贵的争纷,叫各处县令焦头烂额,只能纷纷上奏郡治,再由郡治上表朝廷。
而如此一番进展下来,不用想也猜得到。
眼下,何氏一族正兴高采烈地打着长皇子的旗号笼络着大批权贵受伤的心灵。
当然,这些地方上的变故,此刻刘协并未来得及得知。
作为风口浪尖上的中心,他仍旧盘坐在王府书房内,埋头思忖着合肥候之死的幕后主谋。
不得不说,关于这个主谋的怀疑人选,刘协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家那位兄长,即长皇子刘辩。
但这一念头仅仅只是在他脑海一转,就被迅速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时间对不上,动机亦不太够。
北疆战事如今是轻松了不少没错,不过长皇子返回雒阳尚不满月余,压根就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安排并布置这桩戏码。
纵使是何家在暗中帮衬,但有关合肥侯被秘密收押关入京兆府的事,朝廷知情者甚少,身为皇亲国戚,他们自然是没那么大胆子敢去冒这份险。
确实。
利用舆论的势头,他们兴许能轻松地将各地权贵拉拢到己方一派,以此来帮助长皇子稳固地位。
但若是期间稍有马虎,使消息流露,这便是加害同族的罪名了。
毫无疑问,刘辩承受不起。
换句话来说。
无论是何家还是长皇子,都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陷害他刘协。
就现在的局势看来,双方尚且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那么,会是谁呢?】
刘协皱着眉头想了很久,陆陆续续地又排除了许多有嫌疑的人。
【中郎将牛辅?不对,这厮一直蠢得很,哪能想出如此高明的死间计....董卓?不,这个家伙老奸巨猾,谨慎得很,理应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
辗转反侧了半晌,刘协还是想不出一个结果。
可就在他心烦意乱之际,只见赵云迈步走入了书房,拱手抱拳道:“殿下,绣衣使的人来了。”
“绣衣使?”
闻言,刘协愣了一下,旋即,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带过来。”
赵云抱拳退去,片刻后,领着一名甲胄华贵的男人进入了书房。
刘协认得此人,这家伙乃是绣衣使右监蹇鑫,同时也是中常侍蹇硕的侄子。
简单形容一番,以天子鹰犬来称呼对方,当是最为恰当。
“右监居然得空拜访本王,这还真是头一遭。”刘协笑着与蹇鑫打了个招呼。
“燕王殿下。”蹇鑫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揖,待他环顾了一圈四周,遂表情突然严肃了三分,压低声音说道:“殿下,陛下召您立马前往德阳殿。”
“....”
刘协双眸一眯,微微颌首。
其实,他早有预料,毕竟合肥侯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堪称满城风雨。
外加御史王允一早就将事情通报了上去,天子若是此刻还没动静的话,未免显得太扯淡了。
只不过....
这时候才想着召见自己么?
会不会晚了些。
和荀彧交代了几句,领上赵云,刘协便跟着蹇鑫出了府邸,登上了对方来时乘坐的那辆马车。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徐徐行驶至皇宫。
此刻,就更能体现出绣衣使在宫内的崇高地位。
当刘协一行人前脚下了马车,正欲展示令牌,却瞧那些宫门禁军居然丝毫没有搜查的意思,直接给予了他们放行。
接下来。
沿着皇宫内的道路,刘协二人在蹇鑫的指引下抵达了德阳殿。
也是直到这时,刘协方才注意到,原本驻守德阳殿外的羽林郎禁军,现在竟是瞧不见一人。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到处皆是绣衣使。
【怎么搞得?】
刘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隐隐感觉今日德阳殿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
就在他暗自纳闷之际,忽瞧一名同样是熟人的绣衣使左监高彦踱步走上前来,作揖沉声道:“燕王殿下,陛下在等着您。”
“唔。”刘协轻咳一声,旋即怀揣着诸般猜测走入了德阳殿,在高彦的指引下,一路左转,来到了侧室。
待定睛一瞧,只见天子正坐在一张椅子上,擦拭着一柄寒光凛冽,由自己亲手锻造的中兴宝剑。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天子缓缓地抬起头来,草草地瞥了一眼刘协,冷声说道:“吾儿,你大意了。”
“....”刘协额角抽搐了几许,遂垂下脑袋,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儿臣疏忽了。”
“疏忽?”
天子玩味地轻笑一声,仔细端详着手中利剑,口吻淡淡说道:“朕等了你数日,等你主动来向朕禀告,但....却始终未曾见你,呵呵,想必你此刻仍然想不到,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搞鬼。”
伴随着话音落下,刘协不禁感到了错愕连连。
【听老登这语气,似乎他早就知晓了合肥侯之死的幕后主谋?】
“儿臣头脑愚钝,还请父皇直言。”刘协面色严肃,难得认真地说道。
眼下,他无比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故此,便没心情与天子插科打诨。
天子深深瞥了一眼面前那个最器重的儿子,擦拭着手中俨然一尘不染的利剑,继而沉声道:“合肥侯的死,你之所以猜不到背后主谋,这是因为在你眼里,那些人这么做只是为了陷害....”
“但在朕看来,那些人使合肥侯离奇地死于牢中,且临死前刻意留下了一封漏洞百出的认罪血书,是为了搅浑局势,叫各地贵族统一战线,视你如大敌!”
“他们把怀疑的种子,埋藏朝廷,进一步的想迫使汉室自乱阵脚....”
“那么如今,你再告诉朕,这件事的主谋,究竟是哪一方人。”
听了天子的话,刘协不由得浑身一震,瞳孔猛缩。
原因很简单。
他猜错了。
简直就是错得离谱!
合肥侯的死,从始至终压根不是冲着他来的,其真正目的,依旧是为了搅和汉室内部动荡。
而会这样做且在普天之下有实力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
“窦氏!”
刘协狠狠地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地怒声道。
“又是这群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