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事到如今，就依殿下的吧....”

　　话音落下。

　　一行人回到了关押陈啸的刑房，随即便由乐进言之凿凿地将胡车儿已经招供的消息告知了前者。

　　兴许是因为不久之前刚被乐进吓唬过一次，陈啸起初不以为意，只是一个劲地继续大叫着冤屈。

　　结果，待等乐进把那些供词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并质问起了陈啸用那架马车将京兆尹钟繇带到何处时，这人的脸色才微微有了些变化。

　　“蠢货，若非当初怕引起怀疑，老子真该一刀杀了他...”

　　可能是觉得伪装已经被拆穿，陈啸索性也不再大喊着冤枉，那张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面孔陡然一变，竟隐约透露出了几许难掩的阴狠。

　　“呵呵呵.....”

　　见状，王允猛地站起身，厉声喝斥道：“负责与你接头的人是谁？尔等曾把钟大人带去何处？！”

　　此刻，刘协深深吸了一口气，亦想着照旧试一试，遂主动开口道：“陈啸，只要你肯供出幕后指使，本王做主，允你和胡车儿一并免除死罪，改为发配充军....”

　　岂料还没等他将话说完，那陈啸却眸光一亮，干脆含着一滩血水朝刘协脸上吐了过去。

　　“放肆！”

　　赵云眉宇抖动，瞬间冲上前去，一把掐住了陈啸的脖颈。

　　然而陈晓对此丝毫不惧，依旧用眸子死死盯着刘协，咬牙切齿地愤愤道：“天道有轮回....是时候该讨债了！你...你们，届时一个都跑不了！”

　　说罢，他脑袋一垂，嘴角渗出一缕黑血，仿佛昏死了过去。

　　“....”赵云愣了愣，伸手试探了一下鼻息，这才发现陈啸已然毙命。

　　“怎么会？”

　　他面色铁青，立马掰开了陈啸的嘴巴，从里面摸索出了一块沾染血污的东西，随即强忍着恶臭仔细嗅了嗅，仅仅片刻，赵云瞳孔微缩，转过头来失神地说道：“死了....”

　　“这家伙在牙齿里，藏了钩吻...”

　　【死士？】

　　刘协王允袁逢乐进等人纷纷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区区一介少府吏曹部的杂役，原来竟是名死士？

　　“...”

　　过了半晌，刘协抬起衣袖抹去了脸颊上的血水，下意识地与同样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王允对视了一眼。

　　搞什么？

　　为啥是我？

　　环顾了一圈众人所处的位置，刘协顿时百思不得其解。

　　明明王允这老头子站在最前列，并且从始至终无论拷问还是审讯，皆是由他一人下令，刘协连屁也没放一个...但偏偏陈啸临死前却朝自己吐了一口血水？

　　他故意的么？

　　晦气。

　　不多时，刘协在乐进的指引下，用冷水沾着巾帕擦了擦脸，可即便如此，他仍能清楚地感觉到一股黏糊糊的东西附在自己脸颊上。

　　从旁，郭嘉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凝重道：“燕王殿下，方才那陈啸口中说的你们，应该不包括王御史跟袁大人他们吧？”

　　“...”

　　刘协不动声色地轻轻颌首，随手把巾帕丢在了木盆中。

　　的确。

　　郭嘉说得没错，刘协现在也逐渐开始感觉那陈啸死前口中所说的你们，指的并非是王允袁逢乐进等一众在场官员....

　　这句话，貌似更像在问候当代皇室。

　　以及后面那什么报应讨债....

　　难不成这股势力，其实针对的目标是我刘家？

　　抖了抖身子，刘协踱步回到了关押胡车儿的那间刑房。

　　此时在刑房内，胡车儿俨然被解除了捆绑，正与一名执金吾派来的画师细声交谈着关于那架马车的特点与外形。

　　“大海捞针啊....”刘协转身同在场几位大人说道。

　　闻言，王允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面色有些不太好看。

　　原因无他，唯陈啸尔。

　　既然那个家伙嘴里藏匿着毒囊，这多半也就意味着对方不仅仅只是凶党的普通成员。

　　是的，凶党。

　　如今到了这个份上，恐怕任谁亦看得出来，作案者是一群潜藏在雒阳最少十余年之久的乱臣贼子。

　　幕后是谁，有多少成员，都分布在哪里？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老头子不由得心沉到了谷底。

　　外加遗憾的是，在此之前谁都没有将陈啸这么一个区区吏曹部的杂役跟死士牵扯上联系，以至于压根就没人去检查过他嘴里是否藏匿着什么能够自绝性命的毒药。

　　这下好了。

　　线索断了，唯一活下来的那个胡车儿，也拿不出丝毫具有分量的情报。

　　兜兜转转，众人又成了无头苍蝇。

　　一番无奈之下，王允只能寄希望于找出那辆马车。

　　但是想在偌大的雒阳城内搜查一辆马车？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眼下王允等人哪里还有其它的线索。

　　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那名画师依照胡车儿口述，绘制出了带走钟繇的那辆马车。

　　随后对于先前立下的承诺，刘协没有食言，当即亲笔书写了一封手信，委托此处上林卫传与德阳殿。

　　见状，王允几人亦是装作糊涂，卖给了刘协这个面子，默许胡车儿暂时回到家中伺候老母，待其母亲过世再履行惩戒，发配边军。

　　当然，期间肯定是要派上一两名禁军监视着胡车儿。

　　至于那吊五铢钱，众人也都当了一次瞎子。

　　为此，胡车儿临行前对刘协很是感激。

　　在得到了那辆马车的图纸后，王允大手一挥，连忙命人速速临摹拓印，送到城门校尉那边，展开全城搜索。

　　不过到底能不能找到，说实话，刘协与众人皆没什么把握，毕竟这是雒阳。

　　而就在他们的心情因为陈啸一事顿感受挫时，京兆丞崔琰来到了刑房内，双手捧着好些卷宗。

　　“燕王殿下，请看看这些，是当日您曾见过的那些无头卷宗么？”

　　一瞧见刘协，崔琰便将手中的卷宗递给了主动走上前来的赵云。

　　“唔。”

　　刘协一份一份地认真观阅着，半晌后点点头：“不错，正是那天钟大人让本王目睹的案子。”说罢，他望向崔琰，皱起眉头询问道：“这果真是在贵部找到的？”

　　“对。”

　　崔琰回答的口吻明显有些唏嘘。

　　除了今日刚来的荀彧和郭嘉两人以外，相信屋内众人皆明白崔琰承认此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表示，京兆尹内部就如少府一样，也藏匿着凶党成员，有人在钟繇遇害后，从这位大人往常办公的房间，悄悄取走了这些卷宗，转手放到了库房内，希望借此机会把它们彻底封存起来。

　　“...”

　　“思路对上了。”刘协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旋即沉声道：“能否详细叙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