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只见在战场各地，一路向前推进的汉军阵中，逐渐响起了类似的口号。

　　然而，那些被逼到绝境的陇西羌族，却罕有投降者。

　　尤其是枹罕杂军。

　　要知道，他们其中大半成员原先只是一介靠着打家劫舍为生的强盗土匪，结果如今竟然在战场上展现出了愈加凶狠的一面，一个个地朝汉军做出最后的反扑，观其架势，甚至是想拉着一名卒子和自己同归于尽。

　　“降者不……狗娘养的！”

　　这边还没等喊完两句口号，张辽便看到一名己方士卒被一名枹罕杂军扑倒在地，并且对方一脸狰狞地咬住了前者的鼻子，模样凶残得简直像是一头脱缰野兽。

　　见状，张辽不禁感到心中大怒，正要提着长槊策马驰援，却只听噗噗几声，那个枹罕杂军已被十余名及时赶到的西园弩兵一股脑地射成了刺猬。

　　“喂。”

　　“你....没事吧？”

　　他连忙翻身下马，压根顾不得其它，当即走上前去一脚踹开了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将己方友军给拉了起来。

　　岂料这时，张辽才骇然发现，这名汉军士卒的一只耳朵早已被咬掉，非但弄得整张脸上满是血污，而且浑身的甲胄亦是破损不堪，变得惨不忍睹。

　　可是，尽管那名汉军士卒叫人咬掉了耳朵，却始终没有大喊，亦或者挥舞着手中兵刃朝那具渐渐冰凉的尸体泄愤。

　　与之恰恰相反，在他的双眸内，张辽隐隐约约地瞧见了几许惊恐。

　　兴许只有这名士卒才最清楚，其实刚开始那个枹罕杂军，本是要冲着他的咽喉咬去，要不是自己反应迅速，下意识地用额头狠狠撞向了对方....

　　那么恐怕此刻倒在地上的，就不止是那具刺猬了。

　　“这群家伙....这群家伙。”他嘴唇哆哆嗦嗦，脸色煞白地说道：“他们都是疯子！”

　　“....”张辽闻言一愣，有些不能理解。

　　但等片刻之后，眼瞧着越来越多陷入了重重包围且无法撤离的羌人和枹罕杂军纷纷企图用和汉兵同归于尽的做法来拒绝这场迫降时，张辽幡然醒悟，晓得了那句疯子，究竟代表着什么。

　　和这等毫不畏死的家伙们在战场上搏杀，哪怕是些许的松懈，些许的仁慈，说不定都会害得己方赔上性命。

　　【真是一群....值得敬重的敌人，哪怕你们是异族以及叛军】

　　长长地舒出一口浊气，张辽重新握紧了掌心兵刃，翻身上马，朝着左右高声呼喝道：“狼骑兵！突击！”

　　“喔喔！”

　　霎时间，不仅仅是狼骑一部，连带着附近的西园士卒跟虎豹骑皆是纷纷鼓起了士气，同那些落入绝境的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放箭！”

　　“大黄弩呢？”

　　“他妈的，什长，快给老子把大黄弩拉上来，射死这群狗日的！”

　　随着这短短几句夹带着百般怒火的声响传来，长安防线下的箭雨，再次笼罩了整片战场，笼罩在那些被四面包围的溃军头上。

　　反观那些凶悍的羌族勇士跟枹罕杂军，也在发觉了己方毫无退路的情况下，心照不宣地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妈了个巴子，跟老子杀光这群朝廷走狗！”

　　“就那个位置，来人，给我堵住这些逆贼！”

　　“别他妈傻愣着了！”

　　“右翼！右翼！对，就是你们，快去合围包抄！休要放走一人！”

　　“弓弩兵，箭雨洗地，掩护典军营回撤！”

　　没有一点仁慈，亦没有半分松懈，汉军士卒们无不绷紧了神经，合力围剿着一支又一支地溃军部队，并陆续保持着向前压进。

　　就连此刻的战场中心，也早就从最开始的长安城下，一路偏移到了十余里开外。

　　放眼望去，陇西羌族与凉州叛军在展开大规模撤离的同时，也被汉军死死地咬住了尾巴，以至于沿途上遍地布满了他们两者的尸体，那满目的殷红鲜血，更是彻底染红了这条足足有十里的撤离之路。

　　这场堪称惨烈的战争，俨然让刘协抿着嘴唇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

　　不得不承认。

　　他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设想过，一群羌族乱军居然能够如此顽强，哪怕陷入到了绝境之中，却仍像是一头凶狠的豺狼。

　　【都落到了这般地步，还要死战？那些家伙究竟图什么？】

　　刘协攥紧缰绳，一言不发。

　　旋即仔细思虑了片刻，他咬紧牙关沉声喝道：“斥候传本王令，全军加快速度挺进，但凡杀敌一人，待战后皆赏一千钱！”

　　【好果决....】

　　闻得此言，孙坚惊讶地看了一眼刘协，下意识地正要赞誉对方几句，却听这位燕王殿下又说道：“子龙，再派人快马传令凉州各地以及长安军营留守的一干兵马，叫他们即刻放弃所有驻地，合力追击叛军！把危险的苗头，统统扼杀在摇篮之中！”

　　“倘若有人执意不愿或者寻借口推辞，本王将会默认视他们为叛军同党！”

　　“殿下？”孙坚错愕地张了张嘴，略显犹豫地说道：“您这未免有些....”

　　仿佛是猜到了孙坚的心思，只见刘协冷冷地蹬了他一眼，面色阴沉地说道：“另外再告诉他们一句话，无论如何，我大汉的军士在撤离凉州之前，定要亲手埋葬至少八万具敌人的尸体！

　　“本王无所谓那些尸体是陇西羌族，还是其他人。”

　　“总之，叫某些家伙自己掂量着办！”

　　“唔.....”孙坚吞咽着唾沫，显然是被这一席话给惊得不知所措。

　　戾气如此之重的刘协。

　　平心而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只是对于留守附近的一众将校，就比如沮授来说，这一幕的上演，着实算不上稀罕。

　　【终于打算赶尽杀绝了吗？燕王殿下....】

　　沮授不动声色地环顾着周围同僚，默默观瞧着每个人的神色变化。

　　他记得很清楚，就在去年某位殿下征讨鲜卑的时候，自己就亲眼目睹过对方曾事先下令军队挖下了一处足够填满万人的大坑。

　　【不愿投降，妄图负隅顽抗者，我刘协不勉强，但请自行投于此坑，了断余生】

　　可能是脑海中隐约浮现了这句话，沮授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抹苦涩，旋即以同情的目光看向以孙坚为首的几名长安守将。

　　【这份气势，就与当时一模一样....只不过今日的燕王殿下比起去年，底气倒是多了不少啊....】

　　大概过了十几息后，孙坚瞧了瞧左右，发现那些位长安守将皆是垂首掩面，全然不敢回话，于是乎，他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抱拳作揖。

　　“遵命，末将这就派人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