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凛其实已经有所耳闻,同仁俱乐部最近因为暴力收高利贷逼死了不少赌徒和他们的家人,社会影响很不好。
捕房也是因为接警才过去,没想到这帮人非但不收敛反而嫌捕房多事影响生意。
他心里十分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今天要是不答应的话这个四哥肯定不会离开,于是敷衍道:
“行,我知道了,四哥,钱你拿回去,我有空跟捕房那边说说。”
“周处长,谈什么钱不钱的,这就是一点心意,跟您帮不帮忙没有关系,您拿着,否则就是看不起四哥。”
“好,这钱我收下,那这请柬是怎么回事?”
“师父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到今年端午节也就是6月10号正好满两周年,师父那天会在新亚酒楼安排午宴宴请会内骨干以及社会各界名流,希望周处长届时可以赏脸赴约。”
现为上海外滩郁锦香新亚酒店
张啸林自从上了军统的暗杀名单后极力避免参加公众活动,对于帮会和新亚和平促进会的管理都是在华格臬路的家中远程遥控。
这次新亚和平促进会成立两周年他作为会长再不露面就说不过去,周冬凛正好也想去那里探探底,便应了下来。
四哥走后,周冬凛将装钱的信封塞进抽屉,刚打开请柬看了一眼又响起敲门声,来人是陈济升。
周冬凛将请柬随手扔在办公桌中间招呼陈济升坐下,两人寒暄了两句便进入正题。
陈济升从包里拿出一万法币和一张采购清单给周冬凛,告诉他这是军统通过自己渠道募得的资金,希望可以通过他再次向美军采购一些武器。
周冬凛二话没说接了这个活。
两人在聊天过程中周冬凛发现陈济升的眼神总是时不时的滑过请柬,于是心照不宣的起身走到门边的矮柜前背对陈济升说要泡点前几天别人送的武夷山大红袍给他尝尝。
等他端着两个茶杯向回走时,陈济升依旧端坐在桌前。
请柬还在老位置,角度略有偏转。
周冬凛将一杯茶放到陈济升面前,端着另一杯回了自己座位。
之后周冬凛提到最近上海周边有人使用假法币骗取物资,陈济升说他们已经查到是什么人做的,很快就会采取行动清除罪魁祸首。
这个罪魁祸首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份请柬便是周冬凛送上的“大礼”。
......
1940年6月2日星期日
1933年5月24日《申报》
1930年南京路冠生园食品有限公司(今南京东路449号),1996年停业
周冬凛从侧面了解到最近他师父张仁奎家中接济了许多前来投奔他的亲戚同乡,再加上战乱导致田产以及投资的工厂收益减少了不少,经济状况有些拮据。
按照张仁奎的秉性自然不会开口找他的徒弟们要钱,徒弟们便只能想办法找借口替师父分担一些。
眼看着快要到端午节,周冬凛便想着借端午贺礼给师父送点财物过去。
上午九点,他骑着自行车到了南京路上的冠生园总店。
一楼食品商店的前排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盒,周冬凛看都没看直接走了进去。
按他的说法这东西不实惠,现在张家人多,礼盒又占地方里面的东西又不够分。
冠生园的创始人是广东人,经营的粽子自然是广式粽子。
张仁奎是山东人,广式的肉粽多半不合他们口味,周冬凛便让服务员拿了三十个豆沙粽和三十个枧水粽外加六个裹蒸粽。
广东裹蒸粽里馅料丰富,真要吃不习惯拆开也能当道菜。
张家现在里面有没有小孩不太清楚,周冬凛估摸多半是有的,便又随意购买了一些糕点和糖果,最后所有礼物在柜台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服务员问周冬凛怎么带走。
周冬凛问他们有没有麻袋。
服务员问他这些东西是自己家用吗?
周冬凛说是送人!
服务员说同样这些东西买礼盒的话可以安排车送到指定地点。
周冬凛说自己有车,到地方再分。
最后两个服务员将麻袋搬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周冬凛在他们怪异的目光下向范园骑去。
四十分钟后,周冬凛的自行车横在范园的大门口。
虽然今天的天气算不上热,可这一路骑行也让他满头大汗。
他跨下车敲响范园的大门,守门的那个日本人以最快的速度将小门拉开一条缝。
看到自行车后座的麻袋,一脸警惕的看着周冬凛:
“车,后面,什么东西?”
周冬凛学着他的腔调道:
“端午节,粽子,知道吗?米西米西滴干活!”
杜乘风出现在日本人身后,将小门完全拉开,拍了拍日本人的肩让他靠边:
“小师弟来啦。”
“杜哥!”
杜乘风也看到了车后座的麻袋:
“这是?”
“这是我给师父带的端午节礼物,有粽子糕点和糖果,不太好装,就让服务员套了个麻袋!”
“小师弟做事还真是...别具一格!”
“杜哥,一个人不太好拿,要不你找人搬进去?”
“好好,你快进去吧,师父在二楼卧室,你直接上去就行,这边我来安排。”
周冬凛穿过铁门进了范园,径直向洋房走去。
花园还是上次来见到的花园,不过里面花花草草的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蔬菜。
花园和洋房之间的过道上支起了晾衣架,上面挂满了床单被褥以及大人小孩的衣物。
三个中年妇女坐在洋房门口摘菜,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不远处玩耍。
周冬凛抬头看向二楼,张仁奎正站在上次看到的那间房的隔壁的窗前看着他。
周冬凛朝张仁奎挥了挥手快步进了洋房。
两个七八岁的男孩从他的身边穿过跑了出去。
路过正厅时,周冬凛探头向里看,里面的明清家具变成了木板拼凑出来的两大一小三张床铺,床铺周围堆满了各种杂物。
周冬凛摇了摇头向二楼走去。
张仁奎的房门开着,他直接走了进去。
这间房间很小,一排衣柜,一张单人床加窗下的一把藤椅便占据了所有空间。
张仁奎坐在藤椅上拍了拍床边:
“雪松,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