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凛一边走一边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一个塞了一千法币的红包,走到张仁奎面前双手奉上:
“师父,这是孝敬您的。”
本以为双方会拉扯一番,没想到张仁奎随手接了过去扔在枕头边:
“雪松,有心了,师父也不跟你客气,最近的开销确实有点大,来,跟我说说最近外面有什么大事。”
周冬凛坐在床边:
“大事?哦,师父,您对西餐感兴趣吗?霞飞路上新开了家华盛顿西菜社。”
淮海中路845号红房子西菜馆现址的前身,76年与复兴饭店合并改名为上海西菜馆,
45年至76年之间名为宝大,也是经营西餐
张仁奎斜眼瞟了他一眼:
“我对吃的不感兴趣,说点别的!”
“别的?嗯,唐山路在建一个厂房,好像是要生产自行车,”
(
昌和制作所创始人是日本人小岛和三郎,1936年在奉天开设工厂,1938年在天津开设工厂,1940年秋在上海唐山路开设工厂。
一开始昌和制作所生产的自行车统一使用昌和商标,后改为铁锚商标。
战后,沈阳昌和制作所的自行车改为工牌,50年改为白山牌,文革时期改为东方红牌。
天津的昌和制作所也就是天津自行车厂前身,飞鸽牌。
上海的昌和制作所也就是上海自行车厂前身,永久牌。
)
张仁奎叹了一口气:
“日本人那怎么样,说点报纸上没有的!”
“师父,您还是保重身体,那些事情有人会去管的。”
张仁奎瞪向周冬凛:
“你也觉得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该坐吃等死了吗?”
周冬凛连忙安抚道:
“师父,别激动,我说,我知道什么都告诉您。”
他理了一下思路后接着道:
“4月14日到27日,日军和伪军对整个青浦和松江地区实施扫荡,虐杀百姓八百余人,近十个村子的村民被全部屠尽。”
张仁奎神情严肃,双手紧紧抓住藤椅的扶手,周冬凛见他状态不太好,接着道:
“师父,新四军在上海的周边已经建立了六七个根据地,部队已经增至五千人,现在小股的日伪军根本不敢随意出动。”
张仁奎的神情略微舒缓,周冬凛继续说道:
“南洋华侨领袖陈嘉庚和南洋华侨慰劳团4月中旬的时候到重庆了,带来了很多海外侨胞捐献的财物,这几天陈先生应该已经到延安了。”
张仁奎微微点头:
“小林呢?他怎么样,听说他那个什么新亚和平促进会听说帮日本人做了很多事?”
(张啸林原名张小林。)
周冬凛将同仁俱乐部放高利贷逼死很多人以及新亚和平促进会利用假币在上海周边骗取物资的事和盘托出。
张仁奎听完闭着眼想了十几秒,再睁眼时伸手指了指房门。
周冬凛心领神会走到门口,楼梯拐角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周冬凛朝门外左右看了一眼,其他的房间都大门紧闭,他将门关紧后坐回床边。
张仁奎招手示意他靠近点,周冬凛屈身将头贴了过去。
“赌场的事我管不着,那是捕房的事。但是小林卖国我必须要管,他是青帮的人,也是我仁社的人,我想好了,在我死之前一定要清理门户,不能让我仁社背上卖国的骂名。”
(
仁社因为张仁奎比较低调所以名气没有杜月笙的恒社以及黄金荣的荣社大,不过能够加入仁社的都是当时整个中国的顶流。
军人必须要少校以上,像浙江督军卢永祥,江西督军李纯,山东督军张树元,淞沪和兖州镇守使何丰林,山东王韩复榘等都是仁社成员。
政界有吴铁城郑介民钱大钧俞鸿钧,教员的弟弟毛泽民;
帮会的有张啸林,王亚樵;
工商界的有周冬凛上次解救的杨介眉所在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创始人陈光甫,交通银行行长钱新之等
仁社虽然成员众多,但是在抗战时期张仁奎已经无法掌控仁社的情况下出的像张啸林,胡兰成之流的汉奸却是极少,足可见张仁奎的个人品质对整个仁社社员的影响。
)
周冬凛沉声说道:
“师父,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用不着你出手,我想过了,做这件事的人决不能是我仁社的也不能是青帮的,否则会给整个帮会带来灭顶之灾,你拿着我给你的信物去二马路(九江路)花旗银行找一个叫林怀部的安保,剩下的事他会办妥。”
九江路4145号花旗银行旧址,1902年开业,1951年停业关闭
林怀部,时年28岁,山东东平县人,父亲是北洋军的一名团长,早逝。
林怀部自幼习武,枪法极佳。
20岁时与母亲到上海闯荡,经同乡介绍做了张仁奎的保镖。
张仁奎与其接触后觉得让其做保镖实在大材小用,便举荐他去法租界捕房做了一名巡警,平时对他们母子也颇为照顾。
所以林怀部一直认为张仁奎对他有知遇之恩。
只可惜林怀部这个人性格耿直,说话直来直去容易得罪人,在捕房混了多年始终无法晋升,最后还因为得罪上司被人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清出警队。
林怀部觉得辜负了张仁奎的期望不愿意回到张身边,张仁奎便私下托人给他找了个花旗银行安保的工作。
两人之间的交往全为私下进行,就连杜乘风都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任何关联。
之所以选林怀部执行这个任务,是因为张仁奎知道他在法租界做巡警时与张啸林的司机阿四有过接触,在林怀部离开捕房后阿四也曾邀请他去做张啸林的保镖,林怀部当时以有其他路子回绝了。
阿四认为林怀部多半是从巡警变成保镖心理落差过大才拒绝,所以也没有强求。
有这层关系在的话林怀部可以轻易混到张啸林的身边,很容易找到除掉张啸林的机会。
周冬凛收到张仁奎的指令后并没有急着去找林怀部,他知道6月10号还有一场大戏要上演。
如果军统可以在当天顺利解决掉张啸林,那么便不用把他师父牵扯进来。
毕竟人与人的交往总能被人找到痕迹,更何况这个林怀部他不熟悉,万一被抓能不能承受拷问没人说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