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八点。
黑色轿车停在秦家门口,一通电话,江行止冷冷清清的嗓音,简单粗暴两个字,“下来。”
握手机的冬凝从床上爬起来,“你真的好准时。”
江行止却没回话,听筒里只剩下打火机擦轮划过的声音。
又抽烟,情绪并非很好。
“江行止,你怎么了。”
知道他今天回来,冬凝边拿手机,边拉开窗帘,看下去。
夜色蔼蔼,江行止懒散倚在车边,打电话的时间里,吸了一口又一口烟,神色淡到没颜色。
他没看上来,也没对她笑。
端视着孤独寂寞的男人,他依旧在低头,叼着烟吞吸,冬凝呼吸微微紧了紧,“你是不是生病了。”
江行止轻轻掸烟灰,低缓地声线,“不下来我走了。”
那句话就这么过听筒。
隔空望他,冬凝没来由一问,“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气氛静了两秒。
“没有。”
黑色西服撑起他英塑的肩线,掺着点烟雾升腾,迷过他江身,微微低着头,整个人松散矜雅,可看他,他都烦透了。
那样明显。
冬凝有些晃神。
不记得何时触他的逆鳞,挑了他的龙筋。
“很晚了,你先回去睡觉好不好,我已经换睡衣要睡觉了,今天工作很累。”
这是她的拒绝,既便委婉。
江行止缓慢扔掉烟,香烟浸哑了喉咙,低低地,“嗯。”
很可笑,他生平要什么有什么,何至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掐断通话。
江行止打开车门,多一秒都没停留。
冷蓝调的车尾灯渐渐消失不见,冬凝拉上窗帘。
车离开太子湾,江行止的守时向来只对商界,也多了一个冬凝,守时回国,却没讨得好处。
他没有想象中的失控。
沈池曼给过江行止一枚平安符,江行止有多不屑呢,他自己都不记得。
沈池曼拍戏吊威亚,掉下来两次摔伤,之后在新京找大师画符,求了两个平安符。她会说,江总对我真好,我都没什么能给江总,就分你平安符吧,就当把我的平安都分给江总,盼江总一生平安。
分明笑着接下,可转身,江行止让李肆扔垃圾。
沈池曼出生港城,钟爱信风水。
可他命好,他不需要。
他这一生的平安,怎可能掌控在一根红绳里,怎可能掌控在一盏惨淡光芒的祈福灯里。
轿车的油门踩到底,离开杭城。
隔天。
冬凝午时下班,开车到江南里,只看到佣人在园里打理4000平的草坪。
以及喂金鱼的李肆。
原以为江行止还在杭城,没在。
“他不在?”
“江公子已经回纽约,他父亲找他有事。”
冬凝眼皮莫名有些重,“不是才刚回来吗,他这么忙啊,那还不如不回来,身体多吃亏。”
“是的。”李肆边说边掏笔将别墅大门的密码写下,“这是密码,您随时可以过来。”
冬凝收起纸张。
李肆朝她点头,离开之际,停下步伐,“瑞通其实很忙,不是飞伦敦就是纽约,他以前会来国不过是看一眼老太太,不然你觉得,他待在国内能做什么呢,总部不在国内,如果不是因为您,他近日不会频繁回国。”
冬凝抿唇,看着池里的五彩锦鲤,“我知道。”
他在身边时,国外的线上会议都陪着他调作息,纽约总部大楼三更半夜还要与他连线开会,国际收盘成交量,成交额,大量资金要过银行。
冬凝想了想,“同样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以前,即便工作累也不会对我发脾气,这一次,大抵是因为我招惹他了。”
李肆看她低垂的面庞很久。
“他没有生气。”李肆补充,“但是很抱歉,我受雇于江家,不过度参与他的私事,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解答,您要是需要司机,请跟我说,我只有这些职责。”
“你有空你就去开。”冬凝扭头离开。
李肆说好,送她出门。
纽约曼哈顿,瑞通总部大厦顶楼会议室。
4米高的装甲防弹大门打开,高管接连有序走出会议室。
大门再次关紧。
会议室内。
隔断水帘后。
江行止静坐不语。
他面前,是一盘棋腰镶嵌满细碎钻石的国际象棋,其价比城。
来自于上世纪欧洲贵族遗留的金银双色立棋,王与后,兵与将,篆刻人物栩栩如生。
棋局走至中局。
江行止对面坐着的是江政屿。
秘书和助理站在身侧,汇报财报数据。
江行止一边执钢笔签字,淡视棋盘一眼,单手动棋,于困局之中全身而退。
棋面翻天覆地的改转。
此刻,江政屿端直在棋盘对位,手推金方的棋子,“天天回国,想你奶奶?”
江行止半仰头,凉笑出声,“您挺闲。”
这话,嫌弃管得宽,江政屿面色不动,“华达拉斯过来的资金,不收。”
“董事长,温水。”边上的秘书俯在江政屿身侧。
江政屿没反应,接过秘书递来的温水,品一口,举止文雅。
“做什么都要对得起江家,你爷爷的名声可不得毁我们后辈手里。”江政屿补充。
江行止修长手指轻慢一推,银色立棋的将军雕占据敌方位置,“清楚。”
镀金金棋在江政屿手中,“李肆怎么不在,不是李肆陪你我不放心。”
江行止十分淡漠,“他留杭城。”
简单四字,为何留杭城意思明显,江政屿的表情多了不悦,放下水杯,“我不满意秦家。”
实在干脆。
江行止无喜无悲,平静的眸子落于棋局,轻松反杀,没给金色棋方留余地。
“您能满意什么。”
江政屿再看棋局,已经是输方,权势漩涡厮杀几十年,还是不如自己儿子了。
不过,江政屿足够有定气应对,“见过她,不合适你。”
“学您?娶门当户对的官家千金回来放着,没个几年就离婚桥归桥路归路?”
江行止声线不温不雅,迫人深深的气场,在玩遍权贵场的生父面前,照旧旗鼓相当。
甚至多出不受掌控的骄狂与底气。
江政屿眼底划过一丝遗憾,“当年,我….”
江行止抬眼,极淡的声音堵住江政屿的话,“你什么。”
你。
不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