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止睁开双眼,抬了一下视线,李肆瞬息在后视镜里对上他的眼神,了解他的意思,迅速超过那辆小鸟车。
吴明朗本开得极慢。
突然的刹车,冬凝手里的冰淇淋戳到鼻尖了,再抬头,看到熟悉的车队停在前方。
车门打开。
皮鞋踩在老街区的水泥路,男人下车,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一时,慌张到手不知放哪,冬凝只能胡乱擦拭鼻尖的巧克力融油。
“江公子。”吴明朗最先开口。
江行止面色寡淡,似乎只看到冬凝的存在。
她有些急,手指揪住吴明朗的袖口,刚刚碰到。
几近被扯走,她整个人腾空离开后座位,落到江行止怀里,满满当当。
冰淇淋不甚擦到他昂贵的西服,纯质感的黑色西服沾了不少奶油。
盯看上面的斑驳痕迹,那她的冰淇淋还能吃吗。
她不知道,就是想吃。
吴明朗确实有点后悔开这个车来,太容易被抢劫。
总不能在大街上打江公子一顿?车边还站着个保镖,后面还跟来一辆劳斯莱斯。
知道花坛最后是怎么来的,姓江的当天就给冬凝安排好,尽管没出面丧礼。
他江公子抱人,塞进车里,车就开走了。
三辆劳斯莱斯车队。
冬凝坐在车里,整个人都在发抖,一种,对身边人脾性的了解而不安。
她缩到角落,眼风扫了眼身侧的男人,他稍垂眼眸,慢条斯理脱掉衣服,拿了两张纸巾,认真擦拭脏了的地方,才丢去一旁。
洁癖,说过他,他觉得是新鲜词,不认。
前排的李肆小心开口,“一会我会帮您清理。”
江行止没出声。
他不说话,冬凝更不敢说话,低着头,凝视手里的冰淇淋,吃不了了,车里有暖气,都融了。
微垂的长睫泛了层薄薄的水雾,像是刚湿上去,江行止翻扶手厢找钱包,“我赔你。”
陪?
还是赔?
赔什么?
他想赔什么?
满脑疑问,冬凝看向身旁始终矜贵的男人。
随他上半身倾俯找钱包的举动,高质精支的丝绸面料裹他的胸膛,窸绰‘嘶’了声,那一寸有力量的肌肉,撑得纽扣将扯不扯的。
纯真的,男人衬衣硬气质。
非礼勿视,冬凝默默移开视线。
他抽出一沓现金,估计都没数几张,“赔你的冰淇淋。”
钱,她默默接下,捏在手里,崭新的钱币,手感舒服。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冷淡偏开头,刷手机,手臂搁在扶手台,慵懒又松范,这样的江行止,很陌生人,有距离感。
车厢内,气息变得冷冽,冬凝不知该讲什么。
一路沉寂,除了赔冰淇淋的钱,变得无话可说。
车已经绕了两圈,回到老洋房胡同口。
李肆下来打开车门,一贯面无表情提醒,“您好好休息秦小姐,冰淇淋少吃,天冷,那个车看起来也不安全。”
算叮嘱。
冬凝懵的,只是送她回老洋房?
就没了?
怕她吃冰淇淋冷?
伫立在原地。
那辆劳斯莱斯离开。
那边邀约谈话的人来了电话,江行止接电话不过是回了一句,十分清淡地,“今天没时间,不必等我。”
李肆调头。
送秦小姐耽搁不少时间,并非在意这点时间。
毕竟。
江家公子,在这片土地,见谁,不想见谁,不管对方是谁,只在于他今日心情。
今天算把他的兴致搅没。
送他回老宅,陪老太太吃晚餐。
江行止这段时间回国时间长,总有蛮多狐狸精绕他身边,他倒是无所谓,偶尔当个乐趣散散财,他夜里倒是住老宅住得勤,老太太不想过问何种原因。
为情所困并非江家人的作风,否则,白白一路培养他执掌瑞通,白白成为江家的贵公子。
老太太吃饱,帕子浅擦嘴角,“你明天回纽约?”
江行止嗯。
一声嗯,话变少,本就难揣测他的心思,这令老太太额蹙伤神。
是不是自己逼他太过分,心里是疼这个孙子,却不想可怜他。
他不用可怜,他懂该选择什么巩固自己权势的第一交椅位。
老太太起身,手抚腕间的满绿手镯,“早点休息,明天飞机劳途。”
出门,老太太瞧见李肆,咳了两声,让李肆扶着走几步路。
“早知道啊,我当初不该应他去看望他母亲那老师,就不会遇到跳舞那姑娘。他不过是去两三回,竟被一小姑娘的美色勾走了。”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
兜兜转转几年,还含糊不清的联系。
“按道理,他该有他的下一任女朋友,也瞧不见个影子,哦,他是不是还跟嫩模走得近。”老太太忽问。
“他也是为了江家,为了不负您的期望,重心都在瑞通,当然没时间谈。”李肆道。
嫩模倒是没说。
老太太不想搭理他的感情,管他?明天啊,他估计又要调整瑞通高管做警告。
“过年过节帮我劝劝他回来。”老太太叮嘱。
李肆只是口头答应,但凭自己,江公子回不回国谁也左右不了。
在纽约有嫩模陪钓鱼。
…
纽约从不繁华,繁华的只有曼哈顿下城。
总部高层楼。
近可俯瞰洛克菲洛中心,远可睥睨布鲁克林大桥。
铂金内透夜景,满城醉眼的银光色,曼哈顿中心云集全球富豪和高位大鳄。
城是城,是权力,亦是游戏。
闲暇时刻,男人坐在沙发,看面前的猫吃晚餐,娇得,爬上茶几才肯吃饭。
挽起半截的袖口,腕骨处微露的,是将精湛与高端融于一体的镂空机械腕表,哪怕耐心给猫咪添辅食,动作尽然熟娴随和,不像是带那么只顶级腕表会有此举动的男人。
手指夹了支点燃的香烟,朦胧四溢的尼古丁雾里,一双清隽手指自然垂落,片刻,他挨身给猫咪的玉碗加维D滴剂。
猫咪动不动发情,娇养起来的贵宠,可没给外面的野公猫碰,江行止下决定给它绝育。
猫咪大抵不甘心做不了妈妈,病很久,快死的那种。
丢在雲鼎成了没人要的小白菜。
无奈,出于愧疚,连夜专机送来曼哈顿。
它讨厌维D的味道,不肯吃。
江行止递给它一只毛线球,“当初不该买你,太贵,没人乐意养你。”
“喵….”
费钱,费力,还娇。
坐在对面给高管发送文档的女秘书忽而抬起头,看男人喂猫的举动,简约与清雅是可以在他身上同时发现。
这只猫才来一天,总裁便分一半的精力照顾这只猫。
是只不满足金玉华贵的猫,要宠。喜欢黏人,要人陪伴,不满足,它会闹,会爬上办公桌捣乱摆件。
地毯上碎的,是位本地一位州长赠予江行止的汉白玉战车模型。
会客茶几的琥珀茶具,那是英国最高级别人士赠送于他的。
摔了并没人敢斥责它。
庄园凶狠的大鹰都不敢在江行止面前如此放肆,凶都不敢凶,不说敢砸江行止东西这样的行为,被驯服得服服帖帖。
一只猫咪,倒是能上太岁头动土。
厉害。
她想,应该是江行止的爱宠。
“总裁养的猫好可爱。”
江行止冷淡两个字,“不是。”
女秘书对这只猫闻所未闻,看向猫的时候,女秘书眼神是温柔地,“要不要我亲自帮您照顾。”
江行止嘬了口烟,唇角松散一笑,“秘书职位够辛苦了,可不给你开双份工资。”
雾里,他笑得模糊不清,这是拒绝,女秘书倒还不至于听不出来,适可而止是成年人必备的修养。
“这么漂亮的宠物,您是不是要给乔治娜小姐养。”
他嗤地一下,“乔治娜怕猫。”
女秘书熟练地整理电脑和合同,笑着说,“我不怕啊。”
“你能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