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撞飞那会，一点都不疼，我就想着，我要死了，我儿子怎么办啊……”
张璐表情木木的。
“被撞飞后掉下来，我就知道我多半是活不了了，我松了口气，想着也好，反正做不了骨髓移植，子筠也活不了太久了，就和他一起死了也挺好的。”
“撞我的货车司机要跑，他倒车，从我大腿根上碾过去，不过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以前我以为，人死了就是死了，就解脱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璐说着，喝了口茶，看了看自己皮肤青紫，指甲尖长的手，“原来死后，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啊……”
张璐陷入回忆里，“原本我是打算，看眼儿子就离开的，可看子筠哭成那样，看他站在窗台边想要跳下去，我真的不放心，我们母子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死了他怎么办啊……”
“我听别的鬼说，如果死后有没完成的心愿，可以去找阴阳茶楼的老板，我打听了一下，问到离着最近的就是你这里。”
听张璐说的，那个时候，她还没变成恶鬼。
白梨添了茶水，“所以你一开始，是想找我帮忙，对吗？”
张璐点头，“我听其它死了的人说，阴阳茶馆的老板很厉害，只要给得起价钱，什么事都能帮忙办，我想让你帮我找孙建军，劝他去做个配型，如果他还是不愿意，那就请你帮忙照看子筠一二。”
“来找你之前，我先去找了一趟孙建军……”
张璐说着，瞳孔瞬间变得猩红，周身起风，把她一头凌乱的头发吹得四散，“这我才知道，撞我的货车，是他的找的！！！”
张璐的声音尖细刺耳，是咬牙切齿喊出来的，强烈的怨念和恨意，让她的形态不稳，开始往恶鬼的形态转化。
“张璐！”
白梨大喝一声，手腕翻转，反手一扬手中的茶杯，清茶落到张璐身上，瞬间蒸发成水汽。
正处在暴怒状态的张璐，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外凸的眸子依然猩红，嘴里不停重复着，“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张璐是在知道孙建军买凶害死自己，还逃脱法网后，积攒的仇怨爆发，才变成了恶鬼。
算时间，应该就是方家司机来接方子妤去医院那天。
张璐喝了好几口茶，才回复神志，能重新和白梨沟通。
白梨问了一些当时车祸的细节，还有张璐死后跟在孙建军身边听到的消息，记录了下来，准备提供给方婉。
太阳升得很高了，不过桂树下依然是一片阴凉。
“你要是愿意，在方婉那边查到证据，将孙建军绳之以法前，都可以住在三水斋。”
张璐摇头拒绝。
“谢谢白老板好意，我还是想去子筠那边看看。”
当妈的去世后，放心不下孩子，白梨理解。
白梨起身去堂屋的香龛里拿了一颗檀香珠，用银质小刀一分为二，把其中一半放进张璐的茶盏里。
檀香珠遇水即化，清茶香里飘起一个淡淡的檀香。
“这个可以帮你保持形态。”
白梨把另一半檀香珠放在手心，“如果这边有结果了，我点燃这个，你能感受到。”
白梨还不忘交代，“子筠在生病，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去看他记得别在他身边待太久，靠太近。”
张璐点头，拿起茶盏一饮而尽。
看张璐欲言又止，白梨猜到她话还没说完，又给她续了一杯茶，问道，“还有什么事？”
“白老板，我想请你帮忙，帮我安顿一下身后事。”
张璐解释，“我出事太突然了，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安排，我爸妈年纪大了，精力不够，考虑得也不周全，特别是医院的事，他们都不懂。”
张璐忐忑地看着白梨，“我，我这边拿不出太多报酬……”
恶鬼有业报，不能像正常去世的人一样，收到亲朋友的祭祀，自然也就没阴财。
三水斋的规矩，任何生意都得有报酬，这是了结因果。
白梨沉吟片刻，问道，“你愿意让方婉帮忙吗？”
昨晚方婉主动提出愿意弥补张璐，方婉给了报酬让白梨帮问，白梨把张璐的请求转达给方婉，由方婉去帮忙处理，那三方因果都可解。
张璐虽然化身恶鬼，现在清醒过来，她也知道方婉和方子妤母女是无辜的。
错的人，一直都是孙建军，两个女人，两个孩子都是受害者。
方婉和孙建军已经离婚了，她还愿意帮查孙建军的犯罪证据，张璐已经很感谢了，不太好意思再麻烦方婉。
“方婉愿意补偿，方家也有能力补偿，你不用太有压力，这对你们双方来说，都是好事。”
白梨劝慰道。
张璐想了想，觉得白梨说的有道理，点头答应，“白老板，请一定带我转达谢意。”
白梨也没耽搁，当着张璐的面，给方婉打了电话。
方婉没想到白梨这么快就和张璐联系上了，大概听了白梨说的，知道事情不小。
“小白，事关重大，我现在过来，我们当面说吧。”
“好，我在三水斋等您。”
挂了电话，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刚准备喊墨爷出去买午饭，白银就拎着食盒到了。
自然是虞川交代的。
“阿梨，你晚上有时间吗，先生让我接您一起去吃饭。”
等方婉过来，说完事情，估计已经是下午了，那边还和方子妤约好了，白梨想了想，准备拒绝。
白银很会察言观色，见白梨迟疑了，善解人意地开口，“先生说如果您另有安排了，那明天也行。”
这次白梨答应的很快，“嗯，那就明天吧。”
一身白色西装的白银笑容温柔飞扬，“好，那我明天来接你。”
白银应该是还有事，守着白梨好好吃了午饭，就离开了。
白梨去准备待客的茶，张璐跟在她身后，一步一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