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的话，听得林慧又难受又感动。
尽管林慧不后悔当年偷跑离家，也知道妹妹不幸的根源是那个吸血蚂蟥一样的家，但她很清楚，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离开，妹妹肯定能顺利上大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不用吃这么多苦。
林雅的理解和惦念，让林慧更加愧疚。
作为长姐，林慧为那个家，为弟弟妹妹已经牺牲很多了，她不亏欠任何人，但她却会因为妹妹的懂事和感恩，而心生愧意，觉得自己给妹妹的不够。
苦难给人以坚韧，爱意则赋予温柔。
“白老板，你帮我问问小雅，问问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林慧开口，对这个妹妹，她是很关心的。
白梨看向林雅，“一直在说你姐姐的事，你呢，你从家里离开后，过得怎么样？”
“刚开始是有点辛苦的，高中毕业，很多工作人家都不要，我白天在便利店兼职，晚上就去天桥或者公园摆摊，卖点从网上买来的小东西。”
“位置好的摊位得靠抢，几乎每天都要吵架，我的火爆脾气就是那时候逼出来的。没办法，我一个小姑娘，要是不凶一点，狠一点，别人会觉得好欺负，那别说位置好的摊位了，估计连那个公园都待不下去。”
“有时候便利店下班晚，公园没摊位了，我就只能去天桥。其实在天桥摆摊生意比在公园要好，不过风险很大，运气不好碰上城管，东西全被收了，那半个月就白干了。”
“为了躲城管，那时候我能抱着四十多斤的东西，跑三条街。”
白梨了然地点点头，把配茶的小点心往林雅面前推了推，“难怪你把孙静按在地上打，她连还手都不能。”
孙静不过是色厉内荏，看上去厉害，但要真碰上硬茬，立马就怂了。
林雅看上去瘦弱，但是被生活狠狠捶打过的，见识过社会的残酷，和林慧一样，姐妹俩都是外柔内刚的类型。
林雅咬了一口绿豆糕，垂下眼睛，藏起苦涩的情绪。
这些事，现在提起来，好像就是一两句话的事，都过去了，可只有真的从那样的日子里熬出头来，才能知道有多苦，多难熬。
林雅离家后的经历，和林慧很像，刚成年的小姑娘，没有学历，没有背景，没有经验，只能靠自己闯，害怕被骗，害怕被欺负，每天都要咬着牙，硬着头皮才能撑下去。
“我还算幸运，赶上了新媒体的风口。”
林雅摆摊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在公园户外做直播的主播，给了她启发。
林雅毕竟比林慧多读了几年书，成绩也好，所以思维和眼界，还有对新鲜事物的敏锐程度都不错，抓住了这个机会。
“做主播，拍视频什么的，流量变现快，收入也高，但肯定是要露脸的，现在网络发达，我怕被那些人认出来，怕被他们找到，所以我选择在幕后，做运营。”
林雅最先是和那个遇上的小主播合作，两人都是缺少家庭温暖的女孩子，都缺钱，所以很能吃苦，在一起想段子，一场直播开十多个小时，熬到后半夜，账号渐渐有了起色，也做出了几条播放破百万的视频。
“后来她把账号卖了，我们分了钱，我用那笔钱，还了剩下的彩礼钱，彻底和那些人断了联系。有了运营这个账号的经验，我找到了正式的工作，专门负责流量账号的打造和运营，孵化网红主播，目前经济上是没什么压力了。”
林慧在旁边听着，也为妹妹高兴，频频点头，不停地说，“这就好，这就好……”
她们姐妹，大概是整个血亲族人中，唯一希望对方过得好而没有任何所图的人了。
多年不曾联系的姐姐，终于有了消息，得到的却是病逝的噩耗，林雅感慨万千，有很多话想说，和白梨聊到很晚。
要不是小宝做噩梦吓醒了，估计林雅能聊到天亮。
虞川不动声色地收走白梨的茶杯，给她倒了杯白开水，开口道，“很晚了，阿梨也去睡吧。”
白梨看向虞川，问道，“你律师朋友怎么说，林雅争取到小宝监护人资格的可能性大吗？”
毕竟张生华还活着，要是他抵死不同意，这事要办得迅速利落，合理合法，怕是不容易。
“放心，没问题的。”
虞川开口，神情淡然，看上去一副不怎么上心的样子，却给人一种靠得住的感觉。
虞川考虑得很周到，“律师这边做了两手准备，不论是私下协商还是走诉讼程序，都很有把握。至于林雅那边，小银已经查过了，情况和她自己说的差不多，是可信的。”
白梨点头，“今天接触下来，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对小宝好的。”
林慧也在旁边点头，显然也是相信妹妹的。
姐妹俩虽然多年不见，如今又隔着生死阴阳，但这份默契和信任不曾改变过。
“之后的事，交给我就好。”
虞川开口，手持小铁罩，熄了煮茶的炉火，“阿梨不用担心，去睡吧。”
“那你呢，现在回去吗？”
虞川知道，白梨多问这一句是在关心自己，眸光温柔几分，点头道，“嗯，回西山别墅，”
虽然说西山别墅比离园近一点，可开车过去也要快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很晚了。
“你要是不介意，我这还有间空房。”
白梨说着，指了指二楼自己隔壁那间屋子。
白梨才说完，墨爷立马跳上她肩膀，喵喵喵地抗议。
那明明是自己的屋子，什么时候成空房间了！
墨爷如墨的黑眸盯着虞川，带着三分讨厌，七分威胁，希望虞川拒绝。
可没想到虞川连客气两句，推辞一下都没有，直接答应下来，“阿梨不介意的话，我就打扰了。”
“喵喵喵！”
墨爷气得挥爪，恨不得把虞川的脸给挠花，知道打扰还留下来，脸皮真厚！
白梨不会假客套，既然开口了，就是真心留人。
“一楼有卫生间，柜子里新的毛巾牙刷，你自己拿就好，早点睡吧，晚安。”
白梨说着，捂住喵喵喵个不停的墨爷的嘴，抱着猫上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