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没有多少爱意，这个男人，也是她唯一的夫君。

　　哪怕刘答应表演得入木三分，可其中也有许多事情，不值得推敲，只是因为供词，便迫不及待地不给她尊重，不顾及夫妻情分，也不顾及她是他几个孩子的母亲。

　　沈璇垂下头，低声问道，“臣妾方才听人说了。可”

　　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余家人，“刘答应道是臣妾其心可诛，余家并未向外说过，臣妾也从未去过江南，如何得知这一切？”

　　“你没去过，沈家人去过，且抄家灭族一事，是你沈家办的案子。”皇帝冷冷地说道。

　　刘答应没有说的话，被他自动圆上了。

　　沈璇的心沉到了谷底，不信任她便罢了，竟然亲自盘问她，当真是皇室的脸面都不要了。

　　她露出一抹苍然的笑来，扭头看向余家父子所在的位置，“你家当真会透露出去？甚至将换命术法书写于世？”

　　大理寺卿立刻来了劲头，高喝一声，“余家罪人，可是故意戏耍陛下？”

　　余家认不认这个罪名都一样，反正都是死罪，只待秋后问斩，不求饶，也不辩解。

　　大理寺卿又开始喊着要上刑，他虽然愚笨了些许，可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对沈家不利，沈家才是他的靠山。

　　也顾不得皇帝在不在，吩咐提审房的用刑。

　　陛下也不管，只是冷眼旁观，沈家不是随便能处死的阿猫阿狗，若要问责，仅凭刘答应的几句证词是不够的。

　　况且，她已经自戕，难说结果如何。

　　虽觉得沈家其心可诛，满门抄斩的不为过，但也希望沈家能保住自己，证明没有异心，如此才能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

　　这一次，主要招呼的是嘴巴看起来不严实的余家儿子，可他奄奄一息，依旧没有张口。

　　眼看蘸了辣椒水的鞭子又招呼上来，余家家主开口了，“我说。”

　　他有些混浊的眼眸里老泪纵横，分明不过知天命的年龄，因为长时间的折磨，加上泪水，如同耄耋老者，看着受折磨的儿子，没有任何办法，只有无力。

　　令堂外的看客心生同情。

　　虽朝廷给余家的罪名是以下犯上，可毕竟百姓们自觉无关，见此情况，怎会不动容。

　　余家主低声轻叹，“余家的发家史，在钱塘一带并非密事，犬子以及那位娘娘说的，并非完全的故事。”

　　他抬起眼，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帝王，距离甚远，看不真切具体容貌，只一身明黄。

　　重新低下头，掩去了眼里的恨意，温声说道，“换命一事，皆是传言，具体祖上有没有行此事，我们并不知晓，也同钱塘的百姓一样，当作难堪的传闻。”

　　“传闻原意，以贵人之血脉之躯温养沾染要换命之人的木雕，七日后取其性命，再养七七四十九日，再佩戴十余年，再将孩童尸骨葬入祖坟，便可将命数换过来……”

　　他停顿了下，“换命者，也可遭受反噬，若是命格不够，定当全家死绝。即便是成功，子嗣也会艰难，恐有绝后之忧。”

　　“唉……”余家主叹了口气，“且换来的命格，祖祖辈辈不可更改，无论如何汲汲营营，永远也改变不了地位。”

　　他说的话，足够直白，在场的官员，包括皇帝在内，齐齐变了脸色。

　　虽然余家主口口声声说，这只是传闻，但是余家子嗣不丰，哪怕是旁支，也是以前的同姓族人，真正的嫡系几乎没有几个人，也是佐证余家的发家史，的确就是换命。

　　可余家永远都会是富商。怎么可能做下以犯上的事？

　　这岂不是无稽之谈？

　　这些话，将朝廷推到了风口浪尖。

　　堂外还有许多百姓，嘴巴根本堵不住，想到朝廷所做的一切不要脸的事情，将会暴露在天下人的面前，皇帝一张脸青得吓人。

　　碍于上位者的威严，他无法出声斥责，看向了沈璇。

　　以往，这些事情都是由她来处置的，可现在，她只是挺直了脊背，垂手而立。

　　似乎并不知道，余家的这番话，对朝廷上下有多大的影响。

　　大理寺卿只看沈璇和沈家的脸色行事，他嗫嚅着嘴，半天都没说一句话来，好似找不到话说的模样。

　　百姓们心底有计较，却不敢像刚刚议论纷纷，沉闷得可怕。

　　过了许久，沈璇似乎是欣赏够了皇帝的窘状，这才轻声开口，“按照余家主所说，此巫术风险极大，且后患无穷，若非走投无路之家，谁也不会冒这种风险。况且，若是被发现，也有杀头之忧，臣妾贵为一国皇后，为何要做下如此事情？”

　　她是看着皇帝的，目光平静，也咄咄逼人。

　　“纵然只是传闻，臣妾也不该去冒险吧？请陛下明察。”

　　虽然没有证据指向杨家，可已经昭然若揭了，陷害她，能得到好处的，只有杨家。

　　皇帝打消了对她的怀疑，且现在因为杨家争宠，闹成了如今的局面，很难收场。

　　倘若百姓们奔走相告，有心人挑拨一二，朝廷觊觎余家的财富，陷害余家的事，将会大白于天下。

　　即便没有人敢说，心里都有杆秤，他这个君主，会沦为笑柄，奸诈小人。

　　这一切，都源于杨家挑事。

　　他看着杨家信任的家主，他亲舅舅的目光，变得冷厉，对大理寺卿说道，“查！派人前往刘家，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因为谣言，要陷害污蔑皇后。”

　　“臣遵旨！”大理寺卿现下应得干脆。

　　杨家人都端坐着，没有阻止，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查吧，能查出什么。

　　纵然没想到余家会反口，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杨家做下的事，这盆污水倒在了沈璇的头上，即便皇帝说是陷害，那也不是他说了算的。

　　幸亏雪凝担心事不成，已经提前派人前往刘家，等缉拿的人，到了江南，刘家已经没了，还能得到什么消息？

　　死无对证，唯有刘答应死前的话，依旧可以指认沈璇，届时操作一番，未必不能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