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萸猛然抬起头，眼里带着不可置信，“少夫人，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人？你觉得我贪生怕死？”

　　若是贪生怕死，她也不会想念走镖的日子。

　　原以为楼望月是懂她的，只不过今日没听她的意思，没将云哥儿和狼狈的如秀丢下，便怀疑她来。

　　她至今都没觉得，她有什么错，还有些委屈。

　　楼望月默然，她不懂宅院里的博弈，也不了解宋老夫人，一心只想力挽狂澜，却是自作聪明。

　　潜意识里，也是对她的决策质疑，才会擅自行事。

　　也是她用人不当，对茱萸的放纵，也有她的责任。

　　事已至此，她继续发脾气也没用，只叹了口气，“你不怕死，你怕没做到对我父亲的承诺，没能护我周全。潜意识里也想回去，守护你弟弟，人之常情。”

　　茱萸刻意留下，定然是觉得她今日犯错，要从云哥儿那边找补。

　　云哥儿能喜欢她，想要了她过去，必然也是她在途中用了些武艺出来，让小孩子崇拜。

　　可是她不需要。

　　现在大家都摸透了茱萸，知道她会武艺，也是上椿院不可或缺的人，是她心腹中的心腹。

　　她的低头跪拜，才是今日李婆子敢在她面前指手画脚的底气。

　　在老夫人心里，也是她黔驴技穷，底牌消耗殆尽的趋势，今天的一切，假装要吐露出山匪的真相，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否则，若是底牌足够，贴身的心腹怎么可能去跪求？

　　甚至，在老夫人的心里，茱萸的动作，是笃定她会死，提前找下家。

　　她苦心营造出来的强势背景，溃不成军。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能否从她身上获取钱财，已经是不太重要了。

　　况且，都不死不休了，不论是赵氏还是宋老夫人，都不会相信她会心甘情愿的给钱。

　　迎接她的，只有强硬的手段。

　　茱萸露怯，无论她说什么，在对方的心里，都是嘴上功夫。

　　毕竟，连贴身丫鬟都觉得她无路可退，对方又怎么可能再有忌惮她的心思？

　　倘若红雪的法子不能拿到钱，老夫人和赵氏会给她两条路，关起来，折磨她，逼迫她写信问家里要钱。

　　第二条，让她去死，将剩下的嫁妆倒卖，拿最后一笔钱财。

　　到底是她想错了，原以为茱萸只是同情如秀，可怜云哥儿这个和她弟弟同龄的孩子。

　　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些盘算，这种举动，无疑是将她逼到了死角。

　　她以为最好的帮手，是令她身陷囹圄的人，偏生茱萸的出发点还是好心，她都不知该责怪谁。

　　自信满满的博弈，居然毁在自己人身上。

　　“也是怪我，明知你神色有异，却放任你独自行动，才完成这种束手无策的局面。”

　　她语气平静，却也不难听出几分悲意。

　　茱萸皱了眉，坚持道，“都示弱了，不是应该觉得少夫人没有威胁，还是像以前一样养着，要你的钱财吗？”

　　楼望月只觉得心累，她果然太耿直了，“倘若是你，曾有个你踩在脚下的人，突然站起来给了你一巴掌，你会想什么？”

　　茱萸沉着眉眼，不肯说话。

　　“回答我。”

　　“会想，凭什么。突然敢站起来打人，会不会有什么倚仗。”

　　“好，但是她不停地给你巴掌，你觉得她在你脚下匍匐都是装的，又想什么？”

　　“这么嚣张，肯定有倚仗。但是没要我性命，威胁并不算大，先不能动，搞明白了再说。”

　　“那我又问你，这种时候，这个人的贴身丫鬟示弱了，你会怎么做？”

　　茱萸紧闭双唇，眼里涌现了泪花，她今日的举动，分明露怯，可能在老夫人眼里，她是顺势换主子。

　　让楼望月没有底牌的事，暴露在老夫人面前，对方会不择手段了。

　　芍药推门进来，神色慌张，“少夫人，那我们怎么办？早知道今日不回来了。”

　　这府里，如何能打得出去？

　　院外已经不止是三个婆子了，还有家丁。

　　楼望月也没计较她听墙角的事，静静看着窗外的夜色，安抚道，“还有些时间，也许还有转机。”

　　总归是人头没落地，就还有机会。

　　人算不如天算，在今日上演得淋漓尽致。

　　不论如何，老夫人也会等红雪假冒的信到了楼家，看楼家的反应。

　　她真的没底牌了，今日露了山匪的事，却让茱萸的举动，失去了自由身。

　　即便是石雅舒按照约定过来，老夫人多半会告诉她山匪的事暴露了。

　　在钱财上，两人勾心斗角。

　　但山匪的事，两人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老夫人即便是不要陆家的婚事，也会恨不得让她这个证人死去，才能让家族不留隐患。

　　原本可以行动自如，她提前和石雅舒说明山匪的事，将她忽悠好。

　　现在，先机没了，只能被动。

　　她本身没有任何优势，利用姜意如狐假虎威，用石雅舒牵制宋老夫人。

　　这一次，她所有的盘算，都成了水中倒影。

　　只要宋老夫人放弃宋莞亲事，姜意如那边的关系，也就用不上了。

　　若是她发现，即便是没有自己劝姜意如守口如瓶，陆家依旧履行婚约，更加肯定自个儿是虚张声势，那便是死期了。

　　原本营造出来的东西，本身就是空中楼阁，现在轰然倒塌。

　　这个局，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破。

　　毕竟手脚都被捆在了府里。

　　芍药恨不得打茱萸两巴掌，没那个脑子，还要自作主张。

　　现在好了，连累上椿院。

　　茱萸捏了捏拳头，“我去杀一条血路，让你们离开。”

　　“府里还有几十个下人，你拿什么打？”

　　芍药忍不住讥讽道，“再说，离开了去哪里？少夫人还是宋家的媳妇，省省吧。”

　　茱萸呐呐无言，低着头，只觉得愧对楼望月。

　　她真的不懂这些宅院的女人，哪怕听了楼望月的说辞，她都很难相信，怎么会因为一个举动，就你死我活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哪里需要大费周章。

　　“少夫人，难道老夫人就不怕，我示弱是因为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有倚仗，真杀了你，可能会家宅不宁吗？”

　　楼望月没有回答她，只看向跟着芍药进来，面色复杂的白术，“你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