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抿嘴，声音稚嫩，却是低沉的，“茱萸姐姐，原本所谓的倚仗，都是没有太多依据的，是少夫人营造的嚣张，让她们自己猜想的。再说，少夫人出生地位低，本就是弱势的。而且你还是老爷的人，你去跪地求饶，其实已经代表了少夫人了。”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跪地求饶？

　　要么虚以委蛇，要么是穷途末路。

　　不论是哪种，落在少夫人身上，都是她没有任何底气的无奈之举。

　　茱萸做出的态度，便是拆穿了少夫人的谎言。

　　茱萸听完，瘫坐在地上，陷入深深的自责和自我怀疑。

　　她真的不懂，如果铁了心要杀一个人，会管这么多吗？

　　可听了白术的话，她又觉得，可能就是这样的。

　　啪！

　　她打了自己一巴掌，红着眼眶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想让少夫人活着，拖延时间。没想到这些，是我害了大家。”

　　她本来就嘴笨，更不懂猜测别人的心思，也很难理解因为一句话，一个动作，能改变局势。

　　可大家都这么说，那就是她错了。

　　谁也没有安抚她。

　　毕竟是她做出来的事，既然不懂，做事之前，就该先问过少夫人。

　　再说，身为上椿院的人，都看到半截黄泉路，谁有心情安慰她？

　　这边情绪低落，晨雾和陈妈妈也好不到哪里去。

　　晨雾抓住陈妈妈的手，脸色仓皇，“陈妈妈，我们的选择，是不是错了……你听到了老夫人的说的么，等楼家的消息，倘若十五日后没有回信，她就会逼问少夫人来往书信的秘密花押。”

　　若是有消息，那不用说了，直接杀了。

　　她祈祷不要逼问，万一少夫人到时候扛不住折磨，提她和陈妈妈两句，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次，老夫人绝不会心慈手软了。

　　陈妈妈还算镇定，“莫慌，少夫人既然能知道山匪的事，应当是有人指点的，还有转圜的余地。”

　　老夫人定下这个时间，未必只是等待福建那边的消息，更有可能，她也不敢完全肯定少夫人的背后有没有人。

　　这些日子，定然是要将上椿院的往来关系查个底朝天的。

　　也许少夫人背后的人，是个大人物呢，不就不用死了。

　　就怕来往得太密切，老夫人查不到蛛丝马迹，她那么刚愎自用，定然觉得没有疏漏，少夫人的命，大概是保不住了。

　　她沉吟道，“晨雾，咱商量商量。同老夫人聊天的时候，将少夫人知道山匪的事，往她身后定然有人上面引。这样能保少夫人一二。”

　　“什么山匪？”晨雾疑惑地问道。

　　陈妈妈这才想起来，山匪一事，也就宋老夫人六爷，已经石雅舒，还有她以及去年死去的老管家知道。

　　包括宋莞和赵氏都是不知道的，何况是晨雾呢。

　　她想到这些，瞳孔微缩，带了些许惊惧。

　　若是老夫人没查到少夫人知道山匪消息的来源，第一时间，就会怀疑到她身上。

　　今日听少夫人说起出嫁途中，下意识便猜测她拿山匪的事威胁，可她是怎么得知的？

　　当初的事，知晓的人并不多。

　　虽然是找人假扮劫匪去的，可她记得，当时老管家找的地痞流氓，后来都没回京城，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去落草为寇了。

　　老管家已经死了，现在能透露出去的，就只有她。

　　按理说，她不应该知道这事的。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认定，少夫人背后有人。

　　可她现在有些慌了，到底少夫人是真的知道宋家当初找人假扮劫匪，还是只是诈老夫人的？

　　若是前者，那还好些。

　　倘若是后者，查不出蛛丝马迹，老夫人可能会怀疑是自个儿透露的，也可能怀疑是少夫人诈的。

　　依照她的性子，一定会盯着自己，或者严刑逼问少夫人。

　　那…将话头引到少夫人背后有人的事，她就不能做了。

　　陈妈妈念及此，握住晨雾的手，低声说道，“山匪是事儿是真的，老夫人怕是过几日就能反应过来，即使不会立刻将我关起来，我怕是也出不了养寿居了。以后的消息，靠你想办法传到上椿院。”

　　见晨雾露出犹豫的神色，她沉下脸，“老夫人是什么性格，你心知肚明，现在想跳船，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跟着上椿院走，我相信少夫人还有对策。”

　　晨雾重重地叹息一声，苦笑不已。

　　还能有什么对策？

　　老夫人从未有一刻，对少夫人的杀心这么重。

　　派遣了十几名家丁，将上椿院围得水泄不通，里面的人插翅也难飞。

　　即便是有通天的手段，都被束缚住了手脚，还怎么施展？

　　陈妈妈拍拍她的手，凑在她耳边说道，“若是过十日，少夫人境遇还是如此，你去柳文巷，找二老夫人，将当初宋家找山匪绑架少夫人的事说给她听。”

　　晨雾听得心惊肉跳，没想到老夫人对待还没进门的嫡孙媳妇这么恶毒。

　　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难怪少夫人不愿救六爷。

　　她还是有些迟疑，“陈妈妈，这事要是抖出去。老夫人要是得了风声，趁官府的人还没来，会不会直接灭了少夫人的口？”

　　陈妈妈盯着她，目光深幽，却一言不发。

　　“你的意思……”晨雾连忙捂了嘴，目露惊骇。

　　这意思，若是过几日少夫人没能出来，便直接放弃她。

　　让小宋府那边报官，为了死无对证，少夫人必定会直接死，连逼问都省了。

　　这样一来，她和陈妈妈都能保住了。

　　陈妈妈叹气，看着上椿院的方向，“为少夫人效力，我是愿意的。可是我家十六口人啊。”

　　晨雾嗯了一声，轻声说道，“好，那就这一次。若是少夫人自行解决了，以后，再不要做背主的事了。”

　　先为了美好的祈愿，背离了老夫人，现在又为了活下去，准备背弃少夫人。

　　如此颠来倒去，她也惴惴不安，难以接受。

　　陈妈妈点点头，“这是自然。”

　　这场杀局，要是少夫人都能解了，她还能有何疑虑？

　　五日后，福建楼家。

　　丽娘刚拿到从镖局送来的信。

　　听说是京城宋府让带的，还是加急的，一刻不敢耽搁，立刻拿去找楼则业。

　　“老爷，京城又来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