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夫君
虞嫤瞧他那言笑晏晏的模样,警惕性从脚后跟,直线飙升到头发丝,面上却依旧处变不惊。
“五叔但说无妨!”
柳遗直眼角微耷,散漫地斜睨了她一眼,挤出的笑容,充斥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
“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讲?”
虞嫤额间的黑色,若隐若现。
一旁的柳承荫眼力劲极佳。
他一把捞过柳遗直怀里的小胖子,朝着柳懿荷猛使眼色,几人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书房只余二人,雕花刻凤的红木门,虽然大咧咧敞开,可却没人敢靠近。
就连红裳,也只敢暗搓搓地躲在廊檐下,竖起她的一对招风耳,屏气凝神。
“五叔……您现在可以讲了吧!”
见虞嫤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低眉顺眼的憋屈样。
柳遗直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他一边絮叨,一边将袖间的画轴递给她。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五叔这里有一幅画像,需要侄女儿品鉴。”
虞嫤冷哼了一声,随手摊开了画轴。
当她看到,淳慧皇后的画像时,险些被惊得心神失守。好在,须臾便调整了情绪,反手便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质问。
“柳五叔,您为何拿我外祖母的画像,戏弄于我?”
因着虞嫤的质问,柳遗直眸色骤紧,黑白分明的瞳孔紧缩成一团。
“你外祖母?”
“我母亲说,我的长相随了我外祖母。”
柳遗直倏地想起,段氏的母族乃清河夏氏,而淳慧皇后也来自清河夏氏。
这一刻,萦绕在柳遗直心底多日的谜团,终于被解开。
他就说那段氏,不是糊涂愚笨之人,怎么就从不怀疑虞嫤的身份。
原来,除了胎记还有长相。
看到虞嫤准备拿着画轴细瞄,柳遗直一把将其夺过来,吊儿郎当地笑语。
“这画轴本是我偶然所得,既然是段老夫人的画像,我过些天便差人送到明京去。”
他似乎,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缠,不仅火速离开跨院,甚至还将柳家的崽子们打包带走。
大发慈悲地,给了她一旬歇息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虞嫤无事一身轻,恨不得双手给柳遗直点香烧纸,希望他能继续保持这样的‘精神状态’。
可慢慢的,却回过味来。
他这哪是大发慈悲?简直就是釜底抽薪!没有了柳懿荷这个筏子,她怎么和柳承荫搭话?
就在虞嫤暗自苦恼时,陆翀叩响了柳家虚掩的大门。
他身后跟着,二三十个朱衣陌刀的锦衣卫,五六十个披甲带枪的府兵,远远瞧去皆是精锐。
这一幕,引得众人纷纷围观,伸长脖子想要瞧个究竟。
柳遗直走出来时,水蓝色的衣袍松散不羁,半挽的青丝随意垂在身后,看到严阵以待的陆翀时,火气渐盛。
虎眸微瞪,逮着谁都是一顿猛喷。
“吆!查个案而已,这么大的阵势?”他松散的眸光寒光骤凝,“陆翀,你这是将我柳家,当土匪窝了?”
“柳家人多口杂,锦衣卫询问起来怕是力有不逮,这才同巡抚大人借了府兵以策万全。”
柳遗直最不喜这场面话,所以谁的面子也没给留,怼起人来和嘴中含了刀子似的。
“平素围贼剿匪时,巡抚大人哭起穷来宛若妇人撒泼,对陆指挥使倒是大方的紧。”
陆翀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柿子,转手便给柳遗直扣了一顶大帽子。
“所以,柳五爷是准备阻拦锦衣卫办案?”
眼瞅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府兵们心中发苦。
这些锦衣卫来去匆匆,自是不怕得罪竟陵府的世家大族,然而他们这些泥腿子,却需要在这里讨生活。
没看到,他们巡抚大人最近都生着病,不愿意强出头吗?
“锦衣卫办案,我等自是不敢拦截,只是府上都是些身娇体弱的女郎,可莫要吓出一个好歹来。”
好的歹的,全让柳遗直一张嘴说了。
众人本以为刁难就此结束,可当他们见到柳家的奴仆时,才明白柳家人办事是何等的高效。
那些奴仆们,许是第一次见着锦衣卫问话。
恨不得,将他们去如厕放了几个屁都说出来,可但凡涉及柳家的事情,一个个守口如瓶。
公子和女郎们倒是好一些,没有那么荤素不忌,却像极了连体婴儿,整个宴会都聚在一起。
只要问一个,就能有一片站起来作证。
但凡问话超出宴会的范围,他们就像是被人点了哑穴似的,集体失声。
锦衣卫们满脸黑线,陆翀的脸色也不甚好看,却又挑不出错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查找宴会名单。
他就不相信,挑不出一个错误找不出一处漏洞问不到一个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再瓷实的堤坝都有蚁穴,更遑论他们是人!
“虞嫤和虞晚呢?”陆翀一眼瞧去,便发现缺了几人,“柳承毓和柳承嘉呢?”
虞嫤接到传唤时,正缩在榻上看话本,愣了好一会儿,脑袋才转过弯来。
“所以,这是要我出去自证清白?”
红裳被她的说辞逗笑了,一边给她拿外袍,一边紧跟在身后絮叨。
“可不是,死的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锦衣卫总要给一个说辞!”
虞嫤嘟囔了一句麻烦,可脚下的动作却不曾慢下来,刚出门便看到虞晚在门口焦急地等待。
看到她出来,先是上前小声絮叨了两句,随即又颇为担忧地追问。
“你那晚上,不在宴客亭的事情怕是瞒不住,可准备好了说辞?是否需要我……”
“不过是被姜家的景色迷了眼,他们莫不是觉得,我能跳出红砖绿瓦杀人不成?”
姐妹二人赶过去的时候,柳承毓和柳承荫兄弟二人正被问话,问的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二人答得也朴实无华。
虽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虞嫤明显感觉到,锦衣卫似乎对柳承荫更感兴趣,对他的问题也更加的细致。
就在她心中隐忧渐生时,陆翀踱着脚步站到她面前,撑着一张毫无攻击的俊脸,笑着与她打交道。
“虞大娘子,又见面了!”
虞嫤向他欠身行礼,艳若桃李的容颜,晕染了可疑的羞涩,麋鹿似的眼眸,带着几分惴惴不安。
见她这般姿态,陆翀强忍着将人扔出去剁掉的冲动,默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可温和的语气却不曾改变。
“虞大娘子的夫家,是哪里人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