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别人怎么笑，怎么看，我不在意。”

　　宋如意握住奶奶的手，那是一双常年劳作的手，冰凉凉的，寒气逼人。

　　“奶，你要相信我。”

　　奶的脸有些不自然，缩了回去。她又摸了摸桌子上的报纸，那厚实的高度令她心安。

　　“真的不是你干什么……得来的？”她犹豫着问。

　　宋如意举着手，站得挺直，站在凳子一边，铁齿铮铮地说：“我宋如意若是干违法犯罪，有背国家，有背人民，有背宋家列祖列宗的事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唔。”

　　她的嘴被小老太太的手给按住了。

　　奶努了努嘴，转身回了房，还锁上了门，去藏钱去了。

　　藏完钱之后，她的佝偻的背好像都挺直了不少，脸上倔着说：“哼，先信一信你。你在家，我去找大队。”

　　“欸。”

　　宋如意扶着奶一起出了门，冷不丁地打开了门。

　　门外那对夫妇和不远不近一群看热闹的人。

　　几位乡亲立马拿起自己的饭碗，拍拍屁股，转身就回家关起了门。

　　还有几个光屁股的小屁孩，是没有任何顾忌的，站着一直看个不停。

　　“嘿，比村里放的电影都好看！”

　　……

　　大伯宋平国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老母亲，“妈。”

　　再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宋如意：“如意回来了。”

　　宋如意点点头：“大伯，大娘，晚上好。”

　　“好什么好！”大娘贺翠花毫不顾忌，破口大骂，“还不是因为你，还有你那个妈！一点妇德都没有！在外面搞三搞四的！我都不知道那些走村串巷的，怎么就还没把你妈抓进去！”

　　要是平日里，宋如意肯定是会维护她妈的。

　　可这一次，宋如意就任由大娘辱骂她妈，也不吭一声。

　　贺翠花骂着骂着，也不骂了，都没人搭桥，十分无趣：“不管，我家小宝，是不会进你家的火坑的！”

　　“奶，大娘说了不要小宝进来，那就算了吧。小宝也是你的孙子，一样会孝敬你的。至于我爸，有我来照顾，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反正我家没什么好东西留给小宝的。我爸留下来的东西，我拿着就好。”

　　一时之间，大伯和大娘都哽住了。

　　这跟他们原本设想的不一样啊！

　　对啊，宋如意回来了！

　　这一下子，他们突然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宋如意回来了，他弟弟的女儿回来了。

　　那……

　　“滚！”奶直接嫌恶地看着大娘，恨不得从她的身上挖下一块肉，再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儿子，十分的心酸憋屈，转身就回了宋如意的家。

　　门在里面锁上了。

　　宋平国和贺翠花也噤声了。

　　他们看着面前这围得好好的院墙，刚刚一觑而见的院内的光景。

　　空落落的。

　　她们夫妇一边离开，一边回味着刚刚宋如意说的那句话：“他爸，刚刚如意说的那话啥意思？难道妈说的，要小宝过继过去，其实是为了让小宝光明正大地拿二弟的东西？不给这丫头片子？她家里还有东西？”

　　宋平国蹙眉：“应该没有的。不然妈早就把二弟送到县里去了，也不会每个月来我们这里闹着要钱。”

　　可是贺翠花多疑了，她总觉得宋如意无缘无故地回来，一定是因为宋平安那里有东西。

　　不然，她宋如意啥人啊，最是狼心狗肺的，都离开她爸八年了，都没回来过，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二弟之前做这么大，指不定真有东西……会不会是有什么好石头……”

　　两人对视。

　　还真有可能。

　　……

　　宋如意的房子好久没住人了，被褥都不干净，奶根本就撒着气，完全不会去整理她的东西。

　　她看着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衣物，都是爸疼她，为她置办的，都是好料子。

　　可惜，是小女孩的衣服。

　　她早就长大了，穿不下了。

　　然后，小老太太拿回了介绍信，还安排好了明日请人来运送平安的驴车回来之后，她厚着脸皮，跑去跟小老太太挤了一个被窝，直把老太太给气得扭过脸去，根本就不搭理她。

　　次日，一大早，奶就起来摊了烙饼。

　　宋如意一路奔波，根本就没发现她起来了。

　　等她从满屋子飘香的葱花饼里面起身的时候，一张金黄的带着焦黄葱花碎末的葱花饼就放在桌面上，盘边还有一碗水。

　　宋如意看着奶走进走去，也不看她一眼，也不跟她说这是她的早餐，忙着收拾行李。

　　她笑了笑，拿起葱花饼，一口满是焦香，带着面粉的新麦子味道，还有满满的家的味道。

　　是这个味道。记忆中奶奶的手艺，她贪恋得不行。

　　一下子走岔了神，抱着两件蓝土布长袖的奶一时无语，嘀咕了句：“吃成这样，没吃过好东西了吗？”

　　“好东西没吃过，像奶做得这么好吃的东西，我也好久好久没吃过了……奶，以后你都要做给我吃，我好喜欢吃。”

　　小老太太更加无语了，走掉的背影十分仓皇，啐道：“一个丫头片子，整日嘴边都说的什么这个那个的，一点都不害臊！”

　　宋如意吃吃地笑了，赶紧填了肚子，就拿起碗筷去厨房清洗了。

　　她看着屋檐底下挂着的她的衣服，一时感慨众多。

　　是奶洗的。

　　嘴硬，但是真好。

　　上辈子，奶这么对她，是应该的。

　　如果她是奶，估计会做得更过分。

　　很快，奶联系的大队里的干部，姜干部就来了。

　　他是负责大队里的食堂的，是采买里面的老头了，还没退，是因为还不可能退。

　　“老姐姐，我来了。呀，这是如意？”

　　宋如意看着脸圆呼呼的姜大爷，立马站直，清脆地说：“姜干部！我是如意，今日得麻烦你送我们去县里医院了，实在太麻烦了！”

　　姜大爷一听，拉了拉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小肚腩都要拉不住了，不过裤子还是村里最常见的土布。

　　“嘿嘿，老姐姐，你看你家孙女这话说的，可真中听啊……嘿嘿，我身上这件啊，是我闺女在外边寄回来的，啧啧，拖了不少关系呢！都说是人靠衣装啊，今日我们去县里，家里老婆子一定要我穿上，这不，如意倒夸起我来了，都是托了衣服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