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笑得很是平易近人，与昨日的面色臭得跟粪坑一样的，完全不一样了。

　　“如意这孩子啊……嘴巴倒是挺溜的，滑头啊……姜干部啊，你就不要不认了，你的心啊，确实是我们玉河村里的第一位热乎的！我们村里多少人有啥事，那还不是你搭把手的，村里的人个个都说你为人公道，热心肠！”

　　“这不，我家老二啊，这样了，你都愿意来帮忙。”

　　奶说着说着，眼睛微红，侧了侧身子。

　　宋如意赶紧抱住了她的手臂，还被她轻轻推开。

　　姜大爷也不炫耀自己身上那俏丽的衬衫了，确实是稀罕货，在村子里很是稀罕。

　　“老姐姐，欸，说这个……村里村外，谁百来年前不是一家，谁数数不都带着点关系的……好了，我们赶紧去把平安挪出来，去县里还有好长一条路。”

　　“成，麻烦了。”

　　若是人能走的话，在镇里坐大巴车去，就最好了，快一些。

　　可……总不能搬着人，平板板的，吓着其他人了。

　　宋如意看着姜大爷利索地就把爸抱了起来，放在了驴车上。

　　驴车上已经铺好了一层旧棉被，还有个枕头。

　　这样的搬动，宋平安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姜大爷心里叹了口气，平安这么大个头，现在浑身没几把肉，特别是睡塌的地方，全都是骨头。

　　倒是，老姐姐把平安照顾得很好，身上没有太大的异味，只有一些馊臭的腐烂的味道。

　　比死人的味道好多了。

　　奶见到老二被挪到板车上，眼睛湿润，不说一声。

　　宋如意给爸的眼睛处蒙上了一件土布衫，就放在他的眼睛上，帮他遮住阳光。

　　就这样，村子里的好多人都瞧着了，瞧着他们运送着宋平安出了村。

　　驴车缓慢，一直消失在了颠簸的村口。

　　玉河村的人纷纷说道，逮着刚下地的宋平国问个不停：“平国啊，你妈带着平安让老姜叔带着出去了，看样子是要去看了啊，去镇上吗？如意这是带了很多钱回来？”

　　“啥？出去了？”宋平国拿着镰刀，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刚刚的瞌睡一下子就没了。

　　附近的汉子们都聚了过来，有些嘴里还带着厚重的云里雾里的味道，看笑话似的。

　　“人家带着钱回来不是很正常吗？她这样的小女娃，去了那边场口，真的是我们玉河村的骄傲啊！”

　　大家意味不明地说着闲话：“那边场口都是什么人啊，都是心狠手辣的！真以为都是什么好人呐！那边多乱啊，如意一个丫头在那里啊……不干不净的……估计是搞到什么来钱的路子了……”

　　“闭嘴！说什么话呢！你们一个个的，在人家背后嘀咕什么！就说说六零年的时候，你们谁没受到点什么好处！说，你们家谁快要饿死了，是平安匀了一口饭，自己饿着给了你们的？！”

　　“平安当年多好啊，人多好啊！你们不知道吗？自家吃不饱，那也得帮上你们一两把手的，现在人家躺那里这么久了，你们帮了吗？帮了吗！现在还在嘀咕人家闺女！害人家名声！做人要讲良心！上工！再吵吵，我今天就公家私用，给你们扣分！”村长出来了，直接把他们都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做乌云消散，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村长走之前，凉凉地盯着宋平国。

　　宋平国忙低头弯腰，割稻子了。

　　许久，他才觉得背后没人盯着了……可他还是把讲闲话的人的话，给听进去了。

　　村长说的，他没听进去。

　　如意，真的很有钱？她昨晚说的，家里的东西，平安的东西，她继承？

　　……

　　姜大爷戴着草帽，一路高歌祖国大好河山，唱着大团结，又唱好汉歌，声音倒是不大，只是一路哼调，不然太过安静，很乏味。

　　当然，他一开始是问宋如意的，打探木那场口的事情。

　　宋如意自然一五一十地说了，把她的日常仔仔细细地说了。

　　这样，姜大爷回去也可以跟家里人说一说这新鲜事，让家里都欢快些。反正对她来说，是没关系的。

　　她不介意以自己的无关痛痒的事情，作为拉近关系的一种手段。

　　姜大爷听得很是激扬，也说了如意实在是辛苦。

　　宋如意都不以为然，不过王淑芬，也就是奶，还是记在心里了。

　　她忍住了要问如意的话，低头瞧着平安。

　　这一路，就要了四个小时。

　　去镇上一个小时就够了，可去县里还得绕山路，弯弯曲曲的，不如平路顺畅，也不如汽车大巴车大货车来得快些。

　　还好他们出发得早，请了医生去给宋平安检查之后，由奶全程照看着，盯着。

　　她就去了供销社，买了一斤水果糖，还有一些这几天在医院里需要的东西。

　　一分钱一颗的水果糖用闪闪的糖纸包裹着，甜滋滋的，沙沙的，向来得小孩子风靡和喜爱。

　　而一斤也有六十多颗，用纸袋子装着，看着很是不少。

　　姜大爷推脱了许久，都没办法推掉，真的是半推半就拿了。

　　毕竟他出来了，没想到会有回报的。

　　但是她既然能给得出，那他就不问了。

　　他偷偷藏了起来，一直回了家，把水果糖交给了老婆子，老婆子才讶异地说：“如意这是有钱了啊？难道真的跟别人说的那样，是干了那些买卖？”

　　“啥买卖？”姜大爷对如意的印象是很好的，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很有礼貌，事事有考量。

　　就是可惜了，在这样的家里。

　　姜婆子这就把今天在地里私底下传了个遍的话说了一遍。

　　但是姜婆子看着手里的水果糖，反而不信。

　　下一刻姜大爷说：“我猜，如意是搞到好翠了，卖了些钱，立马就回来带平安去治了。我们别在外面嘀咕，别害了平安……平安还半死不活的呢……做人啊，要讲良心……”

　　姜婆子也深以为然，紧闭了自己的嘴。

　　……

　　宋如意把事情都办妥了之后，与奶一起听医生说：“不太乐观。我们医院的设备还跟不上，没有那么好的技术可以……治好他。不过，我们可以先给他做彻底的检查，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到什么程度了。”

　　“我们县里先给他调养一下，之前病人的照顾还算是可圈可点的。”

　　“过一段日子之后，我们再帮你们安排转到昆市去，写好转院证明。你们……够钱吗？”

　　奶听着，立马点点头，下意识就要拿出了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