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那么多废话?嫌麻烦,直接喊我老板就好了。”丽丽冷冷的说。
“哎哎哎老板,老板。”老屈讪讪的笑着说,“不知道老板现在有什么需要做的啊?”
“这会儿暂时没事儿,你就先给我按摩按摩吧。”丽丽慵懒的声音说,“会按摩吧?”
“嗯老板,”老屈期期艾艾的说:“我也是刚做护工没多长时间,按摩,那不是我们护工必做的工作,所以,我还没有学呢。这个,我之前,和您说过的。”
“废物,连按摩都不会,做的什么护工呀?”丽丽尖声的骂道。
这么大年龄,被一个年轻人这么羞辱,老屈那被口罩遮住的脸,都能看出来,满脸的通红。
过了半天,他才嗫嚅着说:“我们护工要做的,就是负责照顾雇主的吃喝拉撒,或者帮您做做必要的身体锻炼,按摩又不是我们护工的专职工作,您若想按摩,人家有专业的按摩馆,不过,人家可不是我们这样的收费了。”
“还敢跟我顶嘴?信不信我把你辞了?”丽丽愤怒的吼叫了起来。
“老板,我刚才就跟您说了嘛,您要是觉得不满意我,您可以辞退我,用不着对我这么颐指气使的,我也这么大年龄了,估计比您的爸妈的年龄都要大,您就不能尊重我一下吗?”老屈涨红着脸,低声的说。
“算了算了。”丽丽不耐烦的说:“你就凑合着干吧,我也懒得来回的换了。”
老屈揸着两只手,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他的前面的帘子里,影着一个尖酸刻薄的主顾,后面的床上,躺着一个半眯着眼养神的老太太,两个床上,他都觉得没法理所当然的坐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继续尴尬的站在这里,还是应该走到小郝那里去,向小郝讨教一下,这个难缠的雇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转身看向小郝,小郝只是向他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
“老屈啊,”帘子里的丽丽又说话了,“我花了钱,也不是养你一个闲人的。既然你闲的难受,不如出去帮我买点水果吃吧。”
“哦好的,老板。您要买什么水果?我这就给您买去。”终于不用再这么别扭的傻站在这里了,老屈对让他出去买东西,倒是觉得有些欣慰了。
“你出去给我买个榴莲回来吧。”丽丽淡淡的说。
“买榴莲啊?”老屈有些为难的说:“老板,您别怨我多嘴啊,吃这种东西,味道比较大,在这种公共场合,不太合适吧?”
“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别人管得着吗?让你买,你就给我买去,哪那么多废话?”
“哦好吧。”老屈不再说话,但他站在那里,并没有动身。
“还等什么,还不快走?”丽丽训斥他说:“真是,笨手笨脚的,看着就生气。”
“您还没有给我钱呢。”老屈低声的说:“给您再买东西,那钱是需要另外付费的,总不能算在我们的工资里吧?”
“好好好,给你给你。”丽丽厌烦的说。
老屈收了钱,叹着气走出了病房。
他一抬头,却看到小郝在走廊里站着,好像正在等他。
老屈摇着头,走到小郝跟前,又叹了口气,“哎这活儿,干的有点儿憋屈啊。真没有想到,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这么难伺候啊?要不,我跟你换换,你伺候她,我伺候那个男的去,这样,谁也不那么感觉尴尬了。”
“哼!想得美。”小郝轻哼了一声,“尴尬的只是你自己,我们又没有觉得尴尬,何况,若是我愿意伺候那个女人,早就接下她的活了,还会轮得到你吗?你是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和陈姐我俩都伺候过她,可看她那尖酸刻薄的样子,实在气不过,我俩才都辞了她。这才轮到你的,要不然,就凭我和陈姐我俩都在这个屋里,哪里还能让你抢到吗?”
“哦我说的嘛,怎么我刚从老家回来,就能遇到这种好活儿啊?原来,这么难弄啊?”
“这个女人难伺候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个女人不地道,昨天有一个大姐,因为第一次干,没经验,差点被她讹了一千多块钱,还是我给想办法要回来的,我和陈姐,都在护工群里面发了,好多人都说,不接她的活了。就你,没在我们群里,不知道,才稀里糊涂的接了她的活。”
“那怎么办呀?”老屈一脸茫然的说:“我都接了她的活了,工资也给我了,我接单的时候,还跟自己说,以前,我都是一天挣三百块钱,这个人这么痛痛快快的给我八百块钱一天,会不会有什么猫腻呀?我还特意给她说明白了,说我干这活儿没多长时间,技术还不是太好。她说没事儿,挺简单的,只要是护工就能做。我这才答应的。没想到,到了这里,就不那么说了。”
“这可怎么办啊?”老屈挠着头,蹲在了地上,愁的直叹气。
“陈姐那会儿,我让她弄了一个小型执法记录仪,偷偷的戴在身上,那女人假如真的想要讹人,就报警,等警察来了,拿出来执法记录仪,给警察看。”小郝看着老屈那愁眉苦脸的样子,替他出主意说:“要不,等一会儿,陈姐回来的时候,你把陈姐那个执法记录仪借过来,偷偷的戴在身上,以防万一。”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老屈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我这么一个大男人,偷偷的录人家一个姑娘家录像,像什么话呀?这要是让那个女人看到了,我就是有理也说不清楚了,那不等于给人家送借口吗?不行,不能那么干。”
“反正,那会儿陈姐听了我的话,也那么做了,没让她发现。不过,你这么一个老男人,做这种事情,确实有点缺德,算了吧,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到底要怎么做,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别人谁也代替不了。”小郝说着,同情的拍了拍老屈的肩膀,自己回病房去了。
王家有看着坐到他床边继续玩手机的小郝,低声的说:“你刚才出去,是不是又去帮那个大哥出主意去了?”
“嗯”小郝扭过头,怪异的看着王家有,“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就你那助人为乐的性子,肯定得想办法去提醒人家,千万别中了那个丽丽的奸计了。”王家有轻笑着说。
“哎呀!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啊!我在您的面前,感觉简直就成了一个透明人,心里想什么,都能被您给猜到了。”小郝低声的哀嚎。
“哎呀没那么严重啦,我不过也就是猜的,偶尔猜中了。像我这么粗枝大叶的一个人,哪里会猜你们女人的心思呀?不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吗?要是能猜透你心里怎么想的,那我不成神仙了啊?”王家有安慰小郝说。
“哦那还好,那还好。”小郝轻舒了一口气,“我说呢,就连跟我过了十来年的老公,都猜不出来我心里在想什么,就跟您接触这么几天,若是心思全都被您猜透了,那也太可怕了吧?”
王家有心里一惊,他和谢春芳还有孙玉秀,都曾经那么长时间的在一起过,他都不能猜到她们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而和这个小郝,才接触了这么几天,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还不知道,而她的一举一动,他竟然真的能给猜个八九不离十,若这么长时间待下去,两个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就觉得吧,像我们这些护工,其实跟保姆保安保洁一样,都属于社会最底层的人了,您说我们自己若是不互相帮助,不团结在一起,都只是想着自己的小九九,那不更是容易被别人随意欺负吗?”小郝颇为感慨的低声说:“我前些年,看惯了有钱人对我们这些弱势群体权益的任意践踏,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些有钱人,本身是极少数的,可他们为什么就敢对我们这些占绝大多数的穷人颐指气使,敢任意打骂,占我们的便宜,甚至克扣我们的工资,而我们却不敢反抗呢?直到后来,我在网络上,看到有一些不公的事情,被人们爆到网上,很多网友,因为隔着屏幕,自己处于隐身状态,可以畅所欲言,打抱不平,所以很多人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对那些施暴者进行愤怒的声讨,声讨的人多了,就会形成一种强大的力量,压迫着那些人不得不低头认错,就算他不低头认错,他上面的头头,也会迫于压力,对他进行教育,或者惩罚他。从这上面,我想明白了,就是因为我们穷人在现实中,自己太不团结了,都是各人打个人的算盘,谁也不愿意为别人出头,生怕自己出了头,自己也跟着倒霉。可是,他们想不到,正是因为人人都抱着这样一种明哲保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想法,才会容易被那些有钱人个个击破,到最后,吃亏的,是所有的穷人,包括我们自己。可是,我们若是能够团结起来,见到那些有钱有势的人,欺负我们,我们所有看到的人,都敢于挺身而出,仗义直言,您想像一下,我们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兄弟姐妹们,往前一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更别说一人一根手指头,戳死他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钱人的数量真的太少了,一千个人里,都不一定能够出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嘛,剩下的那九百九十九个,相比来说,都算是穷人。那一个有钱人,在这广大的人民群众里,简直就是沧海里的一滴水,万石粮堆里的一粒米那样的渺小,不值一提。所以,自从我想明白了这件事儿以后,我就从自身做起,并且尽力的把周围的人们都团结起来,从那以后,我们这里,很少再发生那种仗势欺人,随意打骂护工的事情了,就算偶尔发生,我们也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可是依我看,你们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团结吧?”王家有怀疑的说:“我看着刚刚那个老屈,就被丽丽骂得大气都不敢出,你当时也没有替他出头。还有刚才,你跟那个小墨打架的时候,那个陈姐也没有过来帮忙嘛。”
“哦”小郝沉吟了一下,叹了口气,“这人呀,总是有那种自认为经历的事儿,比别人吃过的米粒都多的那种人,以为搞团结,就是扯淡,认为人们永远不可能团结到一起,认为穷人不管怎么折腾,永远是斗不过有钱有势的人的,他们宁愿忍气吞声,被那些人欺压,也不愿意加入别人的团队,而这个老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当然,这个人,也蛮可怜的,原来他的小日子,也算挺不错的,他两口子都是多年的人民教师,两个人的退休金,加在一起,一个月也一万多块钱呢,可以说吃喝不愁,生活舒心。退了休以后,就是享清福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去年,他儿媳妇查出来肝癌晚期,为了给儿媳妇治病,没半年的工夫,就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花完了,这钱,还远远的不够,这不,老两口六十多岁,都是退了休的人了,又想办法出来挣钱,给儿媳妇治病。这人不知道是念书念多了就傻了,还是怎么的,我跟他说,跟我们团结在一起,有事大家互相帮忙,这个老屈就跟我说,他不信我们这些人搞的这个小团体,他说,人生来都是有私心的,要想把一团散沙团结在一起,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头人,并有一套非常有效的纲领和思想,才能把人们凝聚在一起,可我们这个团体,就靠着大家自觉的互帮互助,想形成一个凝聚的团体,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他还不如自己想办法来的自由。您说,像这样的人,被雇主骂,那不是他应该的吗?再说,刚才我不是也出去告诉他这其中的厉害了吗?反正我自认为,我把我该做的,都做了,人家爱怎么样,那也是人家的自由了,我也管不着。”
大概说了这么多话,小郝也觉得费了不少唾沫星子,嘴唇有点儿干了,她拿起水杯,喝了几口茶水,才继续说:“至于您说的陈姐,刚才没有帮我的忙,您知道为什么吗?”
“这我哪里知道啊?”
“我告诉您,您可别给别人说啊!”见王家有点了点头,小郝才凑近了王家有,把嘴巴贴在王家有的耳朵边,那温热的呼吸,吹的王家有耳朵有些痒痒的,“您不知道,陈姐身上带着一个小型的执法记录仪,咱们这里发生的一切,陈姐都给录下来了,咱们那个官司,那是您用手机录了视频,但您那个视频,还不够完整,那记录仪上的视频,才是完完整整的,那是我们的杀手锏,倘若您那个视频的分量还不够的话,我们把这个杀手锏往外一拿,我看谁还能诬赖我们?”
“什么!你们身上竟然还有执法记录仪?”王家有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几乎脱口而出。
吓得小郝急忙伸手,一把捂住了王家有的嘴,“我的祖宗,这种事情,千万嚷嚷不得。”
王家有只觉得小郝的小手,纤细温柔,还有一股温热的淡淡的柠檬香味。
王家有不禁贪婪的深吸的了一口气,呼吸着那手上的香气。
小郝惊得忙撤回了自己的手,“你干什么?”
小郝娇羞的呵斥王家有。
“哦对不起,对不起。”王家有连忙的道歉:“我闻着你的手,有些好闻,就忍不住多吸了两口。”
“去!净瞎说!”小郝嗔怪的看了王家有一眼,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笑着说:“就我这双手,不知道给多少人擦抹过屎尿,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要洗好多遍,还要抹护手霜,喷过了香水,才敢用它拿饭吃,难到您不觉得它有些恶心?”
“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呀?非要破坏你在我心里的美好印象。”王家有不觉有些恶心,连连吐了好几口唾沫。
看的小郝嘎嘎直笑:“就是要你恶心,看你还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