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宴筝也是想到了这样的后果,才会想着先将欠的钱赔上,把欠条收回来,再去算帐。
“不错,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法子。”莫听赞许地点点头。
“所有,你方才去当的都是筝姑娘的东西?”莫林惊讶道:“三千两可不是小数,你们为何不告诉主子?”
他刚一说完,便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我在胡说什么呢?筝姑娘怎么可能会告诉主子?”
谢颜点点头,宴筝性子高傲,一心想着能成为宴徐行的骄傲和助力,便是赔上她自己的全部家当,她也不会让宴徐行的名声受到半分损伤。
“那你们现在凑齐了吗?”谢颜好奇地问道。
“没有。”莫听摇了摇头,“筝姑娘不许将此事告诉旁人,所动用的银钱全都是她的私房,连一半儿都没凑到。”
这两天宴筝一直委托他将东西当掉,为了避免被发现,他每次都带很少的东西出来,银钱凑的很艰难。
按道理来说宴筝管理着宴家的公中家财,她又是宴徐行的妹妹,拿出三千两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巧就巧在,这个时机有些不对,首先是宴筝死要面子,不肯动用公中的财力,二来,她当时为了去谢家提亲,所有的私房钱都用来下定了。
当时宴徐行承诺回上京补给她,他私库里的东西随她挑选,但宴筝觉得那些东西她暂时也用不着,放在兄长的库房她也安心,便没去取过。
现在若是大量地取东西出来置换,定会惊动宴徐行,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这……”谢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宴筝什么都好,就是顾虑太多了,害怕宴徐行会对她心生芥蒂,“那你希望我怎么帮她?”
给她银钱?便是她愿意帮忙,宴筝未必肯接受,再说,她觉得此事不可取,这样放纵下去,只会让背后的人有恃无恐,再三算计。
还是说,莫听希望借她的口将此事告诉宴徐行?其实这样倒是一个好法子,这件事本就是冲着宴徐行去的,由他出面解决最好不过。
而且宴筝对宴徐行的言听计从,想来便是知道她告状,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几个人已经到达宴府的后门。
时间来到傍晚,夕阳西下,有不少百姓挑着冬日储藏剩下的蔬菜瓜果叫卖,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冬天已过,春天将将来临,这些蔬菜难能可贵。
谢颜静静地等了片刻,莫听终于开口了,“其实……属下也没想好,属下只是觉得夫人兴许会有法子。”
“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莫林不干了,虽然两个人是亲兄弟,但他们也是主子的侍卫,怎能做出强迫夫人帮忙的事儿呢?
季夏也挺直了腰杆子道:“就是,你分明是在打夫人的如意算盘!”
“不,属下不是这个意思。”莫听难得有了几分焦躁,连忙解释道:“属下只是想着夫人聪慧,筝姑娘现在当局者迷,又被怒火激的失了理智,未必能有夫人这个旁观者看的清。”
“那夫人也不定有好法子,我看还是告诉主子吧?对主子来说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莫林对宴徐行的能力信心十足。
谢颜看着正在买卖的老农发了发呆,心里却转了好几转。
“倒也不是没法子。”她沉思了片刻,对一脸喜色的莫听道:“只是这个法子有些冒险,搞不好事后宴度支会连我们一同算帐。”
成了万事大吉,不成他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掉,当然,在谢颜看来,成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夫人只管吩咐便是。”莫听正色道:“只要不是背叛主子,一切罪责属下愿意一力承担!便是要了属下这条命也绝无二话!”
“我,我一定不说。”莫林哭丧着脸,他心里是极不愿意参合的,总觉得瞒着宴徐行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但事已至此,他总不能“背叛”夫人和他哥吧?大不了,大不了他事后跪上个三天三夜求主子原谅。
“倒也没那么严重……”就是他们愿意,谢颜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她对着莫听三人招了招手,低声耳语,“咱们如此这般……”
……
时间如流水悄无声息走过,并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下脚步,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在安顿好家中的杂事后,宴筝叫上莫听,带着宴家夫妻悄悄地离开了宴家。
在走进赌坊之前,宴筝突然停下脚步,低声问道:“东西可准备妥当了?”
“已经准备妥了。”莫听点了点头。
宴筝悄悄松了一口气,按照她的估计,她的那些首饰头面即便是全部出手,短时间内恐怕也很难凑齐三千两。
但莫听说他认识一个当铺掌柜,可以给出合理的价格,并且以活当当方式保留这些东西一段时间。
现在的当铺一般分为“活当”和“死当”,活当价格低,手头宽裕后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将东西赎回去,死当价格高,但东西也就等于卖给了当铺。
宴筝送去的那些东西很多都是宴徐行给她的,虽然他不在意,可真要是赎不回来了,宴筝也会难受的紧。
现在这样最好,只要给她时间,等她将此事解决掉,她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敢欺骗她父母,陷害她兄长,那就要做好承受她怒火的准备。
跟在宴筝身后的宴家夫妻互相搀扶着,宴乙凑上前道:“你们可得准备妥当,这可不能出差错,那个贺三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你给我闭嘴!”宴筝冷声道:“等这件事了结,我会派人把你们送到庄子里,你们别想再回来了!”
她已经打定主意了,既然他们改不了赌钱的毛病,那就让他们去庄子里和那些牛马牲畜作伴,她不信他们这样还能赌起来。
“你这个死丫头说什么呢?”钱氏急了,“庄子那么清冷,是我们能待的地方吗?”
宴筝懒的和他们废话,丢下一句,“莫要多嘴。”便带着莫听走进了赌坊的大门。
外面春寒料峭,赌坊里却热闹非凡,赌徒们高喊着各种号子,将赌坊里的气氛烘托的热烈而又刺激,仿佛置身在一个火热的熔炉。
宴筝四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老实说,赌徒一旦进入赌博的状态,很少会被外界影响。
只有几个闲散的客人,对着他们露出诧异又好奇的目光。
一个小厮小跑过来,低声道:“各位,这边请,贺三郎已经在等着了。”
宴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跟着小厮往后院走去。
不同于前院的热闹,后院安静又平淡,院中假山流水回廊亭榭一应俱全。
小厮带着他们很快来到了一间花厅里。
宴筝抬眼看去,花厅里几个人以守卫的姿态分别站在各处,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正双手抱臂,见他们来了,他微微点头示意。
此人应该就是宴家夫妻口中的贺三。
奇怪的是作为“债主”的他竟然不是坐着的,他身侧坐着的,是一个长相柔和的男子。
“素闻宴度支之妹容颜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那人不等宴筝说话,率先开口道:“小人姓吴,家中排行第四,今日应贺三兄的邀请,前来为赌注做个见证,还望宴姑娘莫要嫌弃。”
“好啊你个吴老四,你果然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宴家夫妻立刻认出了来人的身份。
吴老四淡然一笑,并没有理会宴家夫妻的叫嚣,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宴筝的身上,眼里还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挑衅,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
宴筝压根儿没理会他,直截了当道:“今日因何来此你我心知肚明,直接开始吧!”
吴老四轻笑一声,对于宴筝与外界完全不相符合的性子生了几分好奇,“听闻宴姑娘是个娴静温柔的女子,今日一见,似乎传言有误啊。”
宴筝神色一冷,“你既然连本姑娘的身份都知晓,那本姑娘的性子便没打探几分吗?废话就莫要再说了,把欠条交出来。”
宴筝很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即便不是幕后黑手,但一定是能做主的人,就是不知道他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到底想要什么?
见宴筝态度坚决,吴老四轻笑一声,摆摆手道:“也好,既然宴姑姑娘发话了,那贺三你就把东西拿出来吧,想必宴姑娘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贺三答应一声,从袖口掏出一张欠条,放在了吴老四身侧的桌子上。
宴筝的目光盯在那欠条上面许久,深吸一口气,对莫听示意一番。
莫听点了点头,同样从袖中拿出一叠交子。
和笨重的铜钱相比,这种由官方作保的“交子”最大的好处就是轻便快捷。
双方都将东西摆到了台面上,由吴老四来查看验证。
宴筝并不害怕吴老四会耍什么滑头,他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应该知道耍滑头对她没有用。
退一步说,他在明知她身份的情况下还敢乱来,那她就是再小心也没用。
吴老四拿起那叠交子,只是粗略扫了一眼,便重新放下,对着宴筝笑笑,“这里有三百两银钱,宴姑娘是打算借出铜印?不如一起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