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王微语便被一阵阵惊呼声叫醒了,她的眼睛还没睁开,嘴巴先出了声,“怎么了?”
她语调含糊,神色懵懂,如同一只被叫醒的猫儿。
等了好半天无人回答,王微语这才意识到不对,她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从床上翻身下来。
另一侧的宋寻早已不见人影,王微语暗暗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她都忘了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记得自己哭了好久好久。
要是宋寻还在这里,她岂不是要尴尬死?
“来人哪!”王微语打着哈欠扯过衣裳披到身上,用嘶哑的声音喊道。
依旧无人理会。
就在她准备开门的时候,婢女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她来不及行礼,大声道:“姑娘,不好了,宫里来人了,要宣老爷和五少爷进宫!”
“什么?”王微语瞬间清醒,一把推开婢女往前厅跑去。
到达前厅的时候,王家众人已经到齐了,连老太君也在。
“爹爹,不是说没事儿吗?”王微语冲到王进面前,焦急地问道:“圣上宣你进宫做甚?是准备定你的罪吗?”
王进被她心急火燎的样子吓了一跳,忙道:“莫要担心,只是进宫一趟。”
正在给王进整理冠服的王夫人发现王微语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样子,喝斥道:“疯疯癫癫,成何体统!”
“娘,你现在还管这些?爹和五哥要进宫了!”王微语不满道。
其实她还是整理了一番才出来的,毕竟从小王夫人便教导他礼不可废,她就是再着急也会有个分寸。
不过她的这个“懂分寸”的样子落在王夫人眼里,那跟披头散发没什么区别。
“阿语,莫要着急。”王进神色肃穆,还想着安慰她,“圣上只是叫我们进宫问个话,没有什么大事。”
王微澈也在整理冠服,闻言道:“放心阿语,我们会没事儿的。”
“爹……”王微语才不信,爹娘从小就这样,家里有什么大事从来都不告诉自己,只会说没事没事。
“好了,快回去梳洗梳洗。”王进不给她问话的机会,对宋寻道:“你看着她,我去去便回。”
“岳父小心。”宋寻点点头,将王微语拉到自己的身侧。
王进心里也没底,圣上宣的匆忙,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眼下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整理完毕后,王进和王微澈随着传旨的小太监一道往皇宫走去。
在他走后,王夫人和王老太君等人也忙了起来,他们需要立刻安排人去打探消息,哪里还顾得上王微语?
王微语虽然焦急万分,但眼下也没什么办法。
“莫要担心。”宋寻道:“来的人是宫里的人,想来不会有事。”
要是罪名定了,来的人就是皇城司或者府衙差役了。
“可是宫里的事谁能说的清呢?”王微语急的来回走动,“要是知道圣上的心思就好了,咱们也不用干着急。”
她的想法很单纯,圣上乃是一国之君,能定她爹罪的人也只有圣上,知道他的想法,也就知道她爹有没有事了。
宋寻才回到上京,所有的事都是从旁人嘴里听到了,自己还有些不清不楚,哪里能猜到圣上的想法,更何况圣上也有无力的时候。
突然,他灵光一闪,一把拉住王微语的手,“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王微语懵了。
“你的好友,谢颜!”
……
今日的朝会早早便结束,可圣上的烦心事一点儿也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盛。
此时的御书房齐聚了好几位大臣,上京知府范雍乔丞相三司使宴徐行礼部尚书以及尚且留在上京的诸葛先生和刚刚宣进宫的王家父子。
“臣见过圣上。”
王家父子乃是嫌疑之身,王进虽然没有穿官服,但身上的官职尚在,行的依旧是君臣之礼。
圣上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你先起来。”
待到王家父子起身站到一旁的时候,圣上又道:“今日叫你们来此的目的,想来你们也知晓,关于科举舞弊一案,朕这里有了些进展,你们且听一听,范爱卿,你来说吧。”
上京知府范庸连忙移步上前,躬身道:“臣遵旨。”
说完,他便直起身子,目光环视一下案子中的几个人,压低声音道:“臣自接到皇令之日起,便彻夜调查科举一案。”
能担任上京知府,范庸的能力毋庸置疑,但自从小儿被害后,他整个人萧条了很多,眉宇之间也染上了几分戾气,说起话更是威严震耳。
“此次赴京赶考的学子共有九百一十二人人,其中及第者一百八十六人,臣派人一一查验后,发现有一百三十二人提前做了准备,其中有三十四人及第。”范庸一丝不苟地答道:“据这些人交代,他们手中的考题都来自一人之手,此子名叫钱耀宗。”
“钱耀宗?”王微澈突然惊呼出声,“是他?”
圣上眉眼一动,问道:“你认识此人?”
“是。”王微澈嘴角蠕动几下,脸色血色褪尽,“他也是这一次的考生,当日放榜,学生和钱耀宗及其他学子一同在福善居喝酒饮茶,还曾与乔家六公子生了冲突。”
乔丞相闻言,眉头皱了一下。
圣上看了他一眼,又问道:“那你可曾听他说过考题之事?”
王微澈摇了摇头,“臣与他并不熟悉,只是同为应试学子,一起探讨过学问罢了,并未听说过此事。”
圣上点了点头,又对范庸道:“你接着说。”
“是,圣上。”范庸抱了抱拳,继续道:“据钱耀宗交代,他手中的考题是从一个书生手中买来的,范庸得了考题之后又将其卖出,口耳相传之下,这才叫那学子发现端倪。”
“这么说,此事会被揭露,还是因为那钱耀宗贪心不足所致?”宴徐行慢悠悠地插了一句。
“不错。”范庸道:“此子出身贫寒,才学平平,来到上京之后屡试不中,又无颜回乡,因此欠下许多债务,卖了考题之后,他确实得了一笔不义之财。”
竟然是这样,王微澈双眼瞪圆,突然想到在放榜那日,钱耀宗连打赏的银钱都拿不出来局促不安的样子,只觉得讽刺极了。
“那买给他考题的人究竟是谁?”乔丞相打断了他们话,“还有,那钱耀宗为何会轻信那人?”
每年打着压中考题私下售卖的人多了去了,怎么钱耀宗就偏偏信了那人的话?
范庸迟疑了一下,一副难以言明的样子。
“你直接说便是。”圣上坦然道:“这里都是可信之人,朕只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钱耀宗说,卖给他考题的人自称是乔丞相的学生。”范庸一口气道:“钱耀宗……对乔丞相倾佩有加,曾见过那人在乔丞相面前走动。”
王家父子刚刚放下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乔丞相闻言大怒道:“胡说八道,你且说此人姓甚名谁?”
范庸说了一个名字,然后又道:“臣已经派人去捉拿此人,想来他只是借着这乔丞相的名义在外胡作非为。”
“是他?”乔丞相怔住了,对圣上道:“此子确实是臣的一个学生,他学识虽然一般,但秉性纯良,断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臣也从未和他说过考题之事。”
“丞相莫要心急。”圣上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挥手道:“朕也相信此事与乔丞相无关,咱们且听范卿说完。”
名字已经出来了,范庸接下来的话说的无比顺遂,“钱耀宗交代,他当时也是不信的,不过那人那出了一摞书卷,说是……乔丞相亲笔所写的考题,因怜惜他屡次不中才想帮他一把。”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皆错愕不已。
王家父子更是恍惚,原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想不到这火刚刚烧到自己家门前,转个弯儿吹到了乔丞相身上。
就在这时,礼部尚书陡然问道:“这说不通啊,乔丞相的那学生得到考题,不应该自己去应试吗?何必要多此一举,交给旁人?”
众人点了点头,是啊,这天下学子谁能不想考取功名,那人考题都拿到手了,怎么不先自己用呢?
关于这个问题,范庸给了解释,“是这样的,乔丞相管理学生比较严厉,凡下场的学子,必然是才华横溢考之则中之人。”
乔丞相黑着脸点点头,“不错,臣对学生的要求颇为严格,凡事下过一次场不中之人,须的勤学苦练,达到臣的满意后方能再次下场。”
“那学生尚未达到应试要求,这一次并没有下场。”范庸道:“可能是因为心怀愤恨,所以才偷了考题。”
他的用词极为委婉,只说是那学生偷了考题,给足了乔丞相的面子。
“慢着,你方才说,那学生给钱耀宗的考题是本相写下的书卷?“乔丞相突然想自己在家中翻看的书卷,否认道:“那些书卷分明还在我的书房,未曾遗失。”
范庸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叠书卷,“书卷在此,请圣上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