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王夫人对王微语的任性颇有微词,但宝贝女儿回来了,她自然也是高兴的,说教了几句之后,便拉着她嘘寒问暖。
“怎么都瘦了!”王夫人心疼道:“回来了就好,娘给你做些好吃的,咱们再养回来。”
实际上王微语比起在家的时候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身子抽条了许多,看着瘦了些。
不过做母亲的,总觉的孩子在外面受了苦,一回来便变着法儿地补偿她。
“好啊好啊。”王微语高兴道:“我想吃娘做的红烧肉了。”
“娘给你做。”王夫人目露慈爱,“都这么大人了,还馋这口吃的,也不怕叫姑爷看了笑话?”
“他敢!”王微语闻言叉着腰,嘟着嘴抱怨道:“他平时忙的不行,哪里有空理我,才不会笑话我呢,娘,你是不知道,他啊跟个锯嘴葫芦似的,好不容易带我出去玩,也不会哄我,只会带我吃吃喝喝。”
虽然吃好吃的是她的爱好,但也用不着每次都如此,她都腻了。
王夫人出了女儿语气中的失落,心疼的同时也感到几分欣慰。
王微语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总想着给她最好的安排,这桩婚事本不是他们所愿,她生怕宋寻不是良人,委屈了她。
现在看来,宋寻对她还不错,最起码王微语嘴上是在抱怨,可话里话外却蕴含了一丝甜蜜和依恋。
女儿这是长大了,也开窍了啊。
王微语对王夫人的心中想法一无所知,半是撒娇半是告状,说了许多在江陵的事情。
得知自己最小的儿子王微九没有回来的时候,王夫人尽管想念,但还是表示了赞扬,“好男儿志在四方,他自己愿意在外面闯荡就随他去吧。”
就是不知道这小子离开了他阿姐,能坚持到几时,她可是记得以前强迫他们分开的时候,那小子差点儿没水淹王家。
母女两个就这样亲亲热热地说着话,直到夜幕低垂,宋寻从王进的书房回来接人。
王微语的脸上瞬间露出不舍之情,她还有好多话要和娘说呢。
王夫人也舍不得女儿,大手一挥道:“天已经晚了,我叫下人给你们收拾好房间,这几日就在这里住下吧。”
王微语还没答应,就听见宋寻道:“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岳父岳母了。”
“有什么事在这里不能处理?”王夫人眼睛一瞪,不满道:“阿语跟着你去了江陵那么久,我们娘两个亲近几日不行吗?”
“小婿不是这个意思。”宋寻连忙道。
“就是!”王微语一改失落,抱着王夫人的胳膊道:“要回去你回去,反正我要住在家里。”
“说什么傻话?”王夫人拍打了一下王微语的胳膊,“你们那宅子都多久没住人了?他回去也没地方呆,回去作甚,都一起住下!”
“知道了娘。”王微语暗暗吐了吐舌头,俏皮道。
她倒不是真的不想管宋寻,只是自己一回到家里就像是鱼儿入了水,只顾自己肆意畅快,旁的全忘了。
王夫人都这样说了,宋寻再不同意就有些不知礼数了,只好点头答应。
王微语开心不已,对着宋寻做了一个鬼脸,露出小人得志般的笑。
宋寻像是没看见似的,趁王夫人忙着吩咐下人的时候,悄声对王微语道:“莫要后悔。”
后悔什么?王微语不解,她住自己家有什么好后悔的?
等王微语回到出嫁前的闺房,看见那一张拔步大床和跟在身后一同进来的宋寻的时候,她总算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我,我去叫人再准备一间厢房。”王微语讷讷道。
“你是想让你爹娘知道我们现在还是分开睡的吗?”宋寻一边说话,一边坦然自若地走了进去,打量起了她的闺房。
这是一间充满少女气息的厢房,红木家具整齐地摆放在屋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海棠色的窗帘和帷幔,给厢房增添了几分活泼。
大大小小的花瓶摆件别样雅致,只一眼看去便知道价值不菲,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一应俱全,一如王微语在家时的样子。
也足以看出她在王家有多么受宠爱。
王微语见宋寻一个劲儿地打量着自己的闺房,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珍藏多年的秘密被毫不掩饰地摆在他的面前似的。
“你莫要看了,我们快去休息吧!”王微语冲到他的面前,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宋寻一怔,低头看她,“休息?”
王微语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满脸通红道:“是啊是啊,我要去洗漱休息了,来人哪!”
她逃也似地去了隔壁厢房,仿佛这样就能忘掉方才的失言。
为什么一回来她就在宋寻面前接二连三地出丑?莫不是她的脑子丢到江陵去了吗?
……
夜幕低垂,繁星闪烁,明月似乎也在庆贺这久别的重逢,欢喜地将月光倾洒在地面上。
王微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身子僵硬的像是一块木头,她到底没有勇气去再准备另一间房。
夫妻哪有分开睡的?她娘要是知道他们现在还没圆房,估计能打折她的腿!
耳畔传来宋寻平和舒缓的呼吸声,让她恍若回到当初成婚的那一夜。
那也是这样一个月光倾城的夜晚,王微语在兄长的含泪叮嘱,以及媒婆的搀扶下来到新房。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冲动?
也许是因为不忍见爹娘的为难,也许是因为害怕兄长冲动,也许是因为在长街上那遥遥的一瞥。
“睡不着吗?”低沉的声音响起。
王微语被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过神来,“没,没有。”
似乎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连忙闭上眼,假装熟睡的样子。
低低的笑声传来,宋寻温声道:“成婚那一晚,你似乎也是这样……掩耳盗铃。”
“哪有!”王微语睁开眼,激动地支起上半身,胳膊肘撑在床榻上看向他,“那晚,我睡着了的!”
怪谁?任谁在新婚之夜知道自己即将要离开故乡都回睡不着吧?更不要说她身边还躺着一个陌生人。
要不是她娘教导她成婚之后就不能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她当时便要逃会王家。
“那是我误会了?”宋寻察觉到她的动作,含笑着睁开眼。
然后便愣住了。
他和王微语成婚到现在,也就只有当初在上京的几日是睡在一起的,那时候王微语年纪小,对于新婚的恐惧比谁来的都要大。
宋寻不愿意强迫她,便许诺不会对她动粗,等去了江陵便分开睡,一直到今日回来。
王微语虽然知道圆房是怎么回事,但她生性羞涩腼腆,光是和宋寻相处便几乎耗尽了她的勇气,哪里还敢做其他事?
一来二去,他们虽已成婚两年了,但依旧纯洁的像月光一样无暇。
不过王微语对宋寻倒是信任的很,比如说此时,她穿着一身藕色的中衣,身子半起,露出圆润白皙的肩膀,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淡淡的体香从她的身上弥漫出来,和他刚进这间闺房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搭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委实在考验宋寻的意志力。
很好,她现在对自己倒是越来越随意了,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要着凉了。”宋寻不动声色地抬起手,将被褥往她身上一提,连带着她的脑袋和身子一同按了下去。
王微语骤然被他压回被褥里,挣扎了半天才冒出脑袋,她嘟了嘟嘴,转过身面对着宋寻道:“你说,爹爹不会有事的,对吗?”
虽说今日她爹今日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也对自己如同往常一般疼爱,可是王微语明显能感觉到爹爹老了,瘦了,两鬓都有白头发了。
时间像是一个讨人厌的小偷,总在不经意间偷走岁月,还要嚣张地留下印记。
这才两年的时间啊,爹爹怎么就老了呢?
王微语想到伤心处,眼睛酸涩,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呜呜咽咽道:“我爹不会做那样的事的,他从小便教我们做人要正直诚实,小九当年抄我的诗都被爹爹给打了。”
这姐弟两个怕是生错了,宋寻一边感慨,一边伸出手,隔着被褥小心翼翼地拍打着王微语的后背,“没事的,岳父定是冤枉的。”
今日在书房的时候,王进已经和他说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结合他了解到的情况,得出的结论是此事有人在背后刻意操作。
本朝的参加会试的学子都是举人之身,过了会试便是贡生,而贡生已经是许多人高不可攀的存在了,他若是当真发现了会试舞弊,最应去衙门举报才是。
以他贡生的身份,全上京的衙门无人敢怠慢他,也定会将此事上达天听,犯不着冒着大不敬的风险捅到圣上面前。
那个告发的学子,一定有旁的目的。
“呜呜呜!”王微语越哭越难受,想到爹爹一把年纪,还要忍受那些流言和谩骂,她就忍不住心疼。
宋寻的双唇抿成一条线,犹豫了好久,这才往王微语身旁挪了挪,改拍为拥,将她揽在怀里。
“我保证,你爹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