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正阳宫的皇后心里很不安,她总感觉自己方才的做法欠妥,前朝烦忧,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和圣上提要求的。
“小人之前说过,娘娘就是太心软了。”一个小太监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婢女挥了挥手。
婢女们看了一眼皇后,在她点头之后退了下去。
“不是我心软,只是父亲这次的要求太过了。”皇后道:“兄长本就不爱参与政事,父亲为何非要他入仕?”
“国舅爷的一番苦心娘娘怎能质疑?”小太监高声道:“只有外家强大,皇子出生后才能所依仗啊。”
“父亲贵为国舅,姑母又是一国太后。”皇后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道:“我腹中的孩子是将来的太子,刘家……断不会衰落。”
她知道因为最近的好几个坏消息,父亲有些不放心,可是以刘家的底蕴完全用不着担心,且不说自己怀着唯一的皇子,太后虽然势微,但在前朝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等她肚子的孩子出生后,他便是大仁唯一的太子,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娘娘果然心思纯净。”小太监压制住嘴角讥讽的笑意,道:“娘娘腹中的胎儿是皇子不假,可谁又能保证他会是太子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后气愤道:“皇室血脉单薄,这个孩子是圣上的第一个皇子,出生正统,他当然会成为太子!”
“这只是娘娘的想法,圣上未必认同。”小太监轻声道:“圣上还年轻,他日后定会生出其他子嗣,小人听说淑妃娘娘已经几日不曾出门了,太医也去了好几次,恐是有孕呐,淑妃娘娘出身兖州大族,其父现任兖州牧,她若是诞下皇子……”
皇后的脸一白,小太监的话如同一把利箭射入她的心中,叫她遍体生寒。
是啊,她是皇后不错,可这后宫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她怀孕在身不假,可又不是只能她才能生下皇子。
她仿佛被人夺走了全部的气力,捧着肚子踉跄了一下,感受到肚子上传来的疼痛,她伸出手胡乱抚摸着软榻,让自己坐下,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父亲的计划是什么?”半响之后,皇后平静地问道。
小太监听了,勾唇一笑,“今日之事娘娘应该看清了圣上的心意,他对刘家颇为戒备,怎能放心娘娘的子嗣成为太子呢?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让娘娘腹中的胎儿成为唯一的皇子。”
“你们想对淑妃的肚子动手?”皇后大惊,随即失落地摆了摆手,“不妥,且不说淑妃是否真的怀孕,单是对她动手也没用,圣上总会有其他孩子的。”
“不错,对后宫娘娘动手不是一个好法子。”小太监笑意温淳,“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源还在圣上身上,只要圣上的身子出了毛病,便不会有皇子出生了。”
“你们竟然妄想对圣上动手?”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勃然大怒道:“圣上贵为天子,怎可随意迫害?父亲想让皇家绝后吗?”
皇后虽然希望父亲能帮到自己,可也也从未想过对圣上下手。
伤害圣上的龙体可是弑君之罪,若是被发现,他们刘家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更何况圣上还是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儿的父亲,她怎么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娘娘莫要动怒,听小人细细说来。”小太监耐心解释道:“国舅爷并非想对圣上的身子动手,圣上怎么说也是他外孙的父亲,一国之君,国舅爷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绝了皇室的后嗣啊。”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皇后挺起身子问道。
“是这样的,国舅爷给了小人一副药,此药无色无味,只要连吃几日便能使男子失去生育的能力。”小太监声音带着蛊惑之意,“小人瞧着今日圣上对娘娘的态度很是亲和,娘娘多关心一下圣上的身子也是应当的。”
“你们想让我给圣上下毒?这与之前的想法有何区别?”皇后的手攥紧软榻上的布料,颤声道:“若后宫一直无所出,圣上早晚会怀疑我们的。”
“娘娘多虑了。”小太监道:“此药只会让圣上三年之内不育,与身体无半分损伤,三年后药性解除,嫔妃怀孕,圣上只会觉得是缘分未到,到时候即便有皇子出生,也伤不到太子的地位。”
皇后静下心来,脑子飞快运转。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要保证三年内后宫没有子嗣降生,她的孩子便能稳坐太子之位,三年之后,再有公主和皇子降生也能顺理成章地洗清她的嫌疑。
而且这样一来还不会让皇室的血脉断了,她也不用因为对不起圣上而愧疚。
“娘娘,机不可失啊!”小太监上前一步,将藏着的物什塞到她的手里,“为了您的孩子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您必须这么做!”
皇后感觉到她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打湿,一个药包被小太监塞到她的手里,她颤了颤,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小太监察觉到了她的心思,微微用力,促使她合上手,“娘娘,您难道不想一辈子荣华富贵吗?还是想让旁的皇子在登上皇位后唤您一声母后?”
皇后猛地一惊,她突然想到了太后,太后年轻时也曾怀过身孕,据说还是个男胎,可惜没能保下来。
她每年都会去小佛堂茹素一个月,为的就是给这个未出生的孩子祈福。
即便是她成了太后,可圣上到底不是亲生,甚至连一声“母后”都不愿意叫她。
这也是太后一辈子的痛。
难道她要成为下一个太后吗?
不!皇后攥紧了药包,她不能让太后的悲剧重演,登上大统的只能是她肚子的孩子。
父亲说的对,圣上对刘家有所忌惮,也不愿意看着刘家壮大,这个时候只能从对不起圣上了。
三年而已,哪怕是这三年圣上怀疑她冷落她,但皇子只有一个,太子的位置能保住,这就够了。
“娘娘,一切都是为了皇子殿下。”小太监拍了拍她的手,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合他年纪的狞笑,“国舅爷都是为了您好啊!”
只要皇后答应下毒,一切都将成为定局。
……
和暗潮汹涌的皇宫不同,上京城这段时间着实热闹了些。
先不说前段时间国舅爷派人刺杀宴度支之事有了结果唯一活着的刺客因为不堪酷刑折磨,在狱中自尽了,留下认罪书,说是此番行动是受他人指使,与刘国舅无关。
至于这个“他人”是谁?据说是前任度支使的家族后裔。
两年前,宴徐行为了坐上度支使这个位置,坑害了前任度支使,致使他的家族满门抄斩,此事上京城也不是秘密。
这也导致原本对宴徐行的风评有了几分改观的百姓们,纷纷转移了视线,又回到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宴徐行对此一笑了之,左右他借助这件事转移乔丞相注意力的木的达到了,才懒得管这些人怎么想。
不过这件事毕竟是旧事重提,算不得新鲜事,上京城百姓很快另一件事吸引了。
乔丞相的孙女“上京双绝”之一才貌双全的乔晚凝在前两日落水了!还被霍老将军的儿子霍小将军给救了,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这则消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上到垂暮之年的老人,下至刚开口的小儿全都知晓了!
当时目睹这一幕的贵人前脚收到乔家保密的来信,后脚就发现这件事瞒不住了,惊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所以,这件事到底是谁说出去的?”
宴家后院的凉亭里,谢颜宴徐行和宴筝等人相对而坐,莫林像是只吃到了一半瓜的猹,急的上蹿下跳。
“还用问吗?当然是刘国舅了,他巴不得乔丞相因此丢尽颜面。”宴筝道。
“也不一定。”谢颜随口道:“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乔家和霍家都势必要有所表示,刘家应该不想让他们走的太近。”
“反正乔家和霍家也不会联姻。”宴筝力争道:“总不至于是乔家人自己说出去的。”
谢颜抿了抿唇,乔家确实没有说出去的理由,但乔晚凝落水之时,刘家并没有人在场,而传言中的很多细节只有在场的人才能说出来。
“会不会是吕姑娘?”站在一旁的季夏插嘴道:“她不是一直对霍小将军爱慕有加吗?她回去之后发现自己算盘落空,于是怀恨在心,想要报复乔姑娘?”
谢颜摇摇头,“吕姑娘巴不得此事就此打住。”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吕文娟,乔家断不会放过她,只怕她回去也自身都难保,哪有余力去折腾这些。
“奇怪奇怪!”宴筝撑着下巴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到底是谁这般宣扬,为的又是什么?”
一直听她们讨论的宴徐行笑了,“这种事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兄长说的对。”宴筝闻言,立刻端正坐好,乖巧道:“是妹妹不该信口胡说。”
她只当是宴徐行不喜欢她像个长舌妇一样随口乱说。
宴徐行一笑,目光看向远处,“要变天了,咱们也是时候准备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