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变突生,莫听立刻做出了反应,将谢颜等人护在身后。
于此同时,几个身穿劲装的侍卫也从天而降,掩护着他们往后退离。
等谢颜等人稍稍离远了些,这才发现那些人的目标是乔晚凝和纳兰真。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人竟然对乔晚凝下手,不得不说这些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然而情况正相反,乔晚凝早已不再是那个风风光光的乔家贵女,她现在是被乔家厌弃之人,身边能保护她的也只有一个不离不弃的纳兰真。
纳兰真反手握剑,与那些人缠斗在一起,乔晚凝被他护在身后,眼里的平静叫人看了发寒。
“你们是什么人?”纳兰真一边抵挡,一边大声质问道。
他的心里浮现出无数种可能,不论是谁想要他们的命,他都要保护乔晚凝离开。
那些人根本不理他,如狼似虎地扑向他们,只是一个照面,纳兰真的肩膀和腰间便被划出一道道血痕。
“莫听,你还愣着干嘛?快去帮忙啊!”宴筝看见纳兰真受了伤,哪里还顾得上赌气,疾声吩咐莫听帮忙。
莫听耳朵一动,沉声吩咐道:“快去帮忙。”自己则留在这里没有动。
乔晚凝的死活与他们无关,主子虽然知道乔晚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也没说要留下她。
但纳兰真不一样,他是一定要救的。
有了宴家的侍卫加入,纳兰真那边的情况好了很多,他这才有时间护着乔晚凝往一旁的茶楼里后退。
乔晚凝的脸白的吓人,在那些人的眼里她看见了杀意,那是一种不顾一切也要取了她性命的执着。
在退后的过程中,她眼尖地发现,茶楼门前的一处小摊子后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护着一个孩子躲在后面。
那孩子不过五六岁,扎着两个羊角辫,缩在老人的怀里瑟瑟发抖。
老人自己也害怕,看见乔晚凝两人往这边挪动,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将孩子抱得更严实了。
乔晚凝心中微动,脚步下意识地一转,往旁边走去。
也正是这一侧身,给了一个杀手好机会,他二话不说,越过纳兰真的防护,冰冷的长剑直刺向她的胸口。
长剑袭来,乔晚凝平静无波的眼里露出错愕和一丝苦笑,原来,她还是会因为感情而迟疑,原来,她注定躲不开他的掌控。
她放纳兰真拉着她的手,闭上眼睛,沉默地迎接着死神的到来。
真可惜啊,终究让他快了一步。
“噗哧!”是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
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间,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反而是宴筝的喊声在乔晚凝耳畔响起。
“师兄!”
乔晚凝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纳兰真那明亮的眼睛,娃娃脸脸上带着坦然的笑。
“噗嗤!”又是一声响,纳兰真身子一晃,鲜血四溅,乔晚凝只感觉的脸上传来炙热的触感,鼻间涌入大量的血腥味儿。
“你……”乔晚凝嘴唇微动,眼睛睁大。
纳兰真顺势倒在了她的怀里。
“砰!”地一声,莫听飞身一脚,踹开了那个刺向他们的杀手。
谢颜等人上前,看见眼前的景象已是面色惨白身形一怔。
“师兄!”宴筝赶到,狠狠地退开乔晚凝,抱着纳兰真的脑袋,还没开口,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师兄……师兄……”她摸着纳兰真的伤口,哭着求他,“不要,不要死。”
那一剑几乎是直接刺进了纳兰真的心脏,纳兰真的嘴里吐出大量的鲜血,饶是如此,他的目光始终追逐着乔晚凝。
“晚……”他说了一个字,血也随之流出。
“师兄,我在这里。”宴筝哭的不能自己,“师兄,你干嘛这么傻啊!”
“……求你……”纳兰真只能看不见乔晚凝的脸,对着宴筝祈求着。
宴筝怎能不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见乔晚凝,可是她怎么能让那个害了他的女人过来?明明死的人应该是她!
“阿,筝……乖!”
纳兰真每吐出一个字都叫宴筝心碎不已。
“阿筝,乖!”这是她年幼时听到过最多的话,那时候的她和兄长相依为命,兄长喜欢和纳兰先生亲近,她则调皮性野,不受拘束,常常挨纳兰先生的批评。
每次都是纳兰真站出来,顶着纳兰先生不成器的眼神带着她跑远,耐着性子教她如何闯祸,闯祸之后怎么不爱骂。
“阿筝,乖。”在她点头的时候,纳兰真便会从怀里掏出一块糕点递给她,摸着她的头夸奖她。
如果说宴徐行是宴筝这辈子的救赎,纳兰真便是她如兄如父般的存在。
“我答应你,师兄。”宴筝妥协了,她捧着纳兰真流出的血,冲乔晚凝喊道:“你还不过来!”
乔晚凝如梦初醒,就这么爬到纳兰真的面前,呆滞地看着他。
纳兰真的眼里满是眷恋和不舍,看到乔晚凝没事,他似乎有些欣慰,娃娃脸上撑起一抹笑,“离开……上……京……”
“我……”乔晚凝脸色苍白,嘴里说不出话来。
她很想问他,为什么要救他,他不是早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吗?这样不堪的她怎么值得他舍命相救?
纳兰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抓住宴筝的手,“不要……告诉……父……”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血块从他的嘴里喷薄而出,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大片大片的血染红了他身前身后的衣裳。
谢颜等人只看见纳兰真染红的手无力地垂下,紧接着,宴筝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在御前街上,“不!”
天阴沉了下来。
那对祖孙从摊子下面探出头,前方的几个人围在一起痛哭,鲜红的血顺着地面流到他的面前,吓的他魂飞魄散。
“快走!”他催促着孙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死人了,要变天了!
这一幕已经没有人在意了,谢颜和王微语抱着谢庭的胳膊,谢庭则面露哀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乃是人生最痛苦的人,他不敢想象纳兰擎知道后会有多绝望。
宴筝的哭声渐渐沙哑,她慢慢地放下纳兰真,抬起头,看乔晚凝的眼中满是仇恨,“我一直知道师兄的心里有一个人。”
她站起身,语调缓慢,“以前我问过他是谁,他说是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姑娘,后来有一天,他问我若是他和兄长之间发生了矛盾,我会偏帮哪一个,我以为是开玩笑,便说是他,师兄说,那兄长岂不是很可怜?”
“后来他便再也没有提起过他心里的那个姑娘,我想,是因为你那段时间一直追着我兄长不放的缘故吧?”
乔晚凝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纳兰真没有了生气的脸发着呆。
宴筝继续道:“乔晚凝,我师兄很聪明,你是什么样的人他一定早就知道了,但现在我不想过问你做了什么,我只问你一句,你爱我师兄吗?”
乔晚凝听了这句话,终于有了反应,“我……不知道。”
此刻她心里绞痛的厉害,乔晚凝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充满了痛苦和绝望,老天给了她绝美的容貌和家世,却剥夺了她爱人和被爱的权利。
哪怕是纳兰真,她也只觉得是被自己的容貌蛊惑罢了。
得不到的才会珍惜的不是吗?纳兰真顺服她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得到过她罢了。
她是纳兰真心里的白月光不假,可未必会是他挚爱之人。
她答应和他成婚,想着他即便是发现了她的本来面目也无所谓,反正她和他两不相欠了。
可在这一刻她迷茫了,如果为了她连性命都可以舍弃,那不是爱是什么?
“这不重要了。”宴筝从莫听的手中夺过长剑,丢在她的面前,冷漠道:“我不管你对师兄的心意如何,但师兄是喜欢你的,既然如此,你下去陪他好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神色各异,谢庭眉头一蹙,便要站出来说话,却被谢颜拉住了衣角,对着他摇了摇头。
她说不好这样做对不对,但在这一刻她不想阻止宴筝。
长剑在地面上弹动了几下,反射着冰冷的光,上面的血迹刺痛着乔晚凝的眼睛。
她一动也没动。
“乔晚凝,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可以帮你。”这一刻的宴筝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冷酷无情的样子,像是一个被伤害到的小动物,露出了自己满身的刺。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乔晚凝道,“纳兰真一直在保护我。”
“你既然知道祸端是你惹来的,也知道该死的人是你,那就更应该去陪师兄了。”宴筝脸上泪痕未干,可说出的话却像是寒冬之雪,“师兄还没走远,有你陪他,九泉之下他定会很高兴。”
“是啊,我该去陪他……”乔晚凝失魂落魄地重复道,突然她神色一动,站起身道:“可是我还想让他多等一会儿,我还有一件未完之事要做,我现在不能死!”
“乔晚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宴筝厉道:“今日无论是谁都救不了你,我兄长很快就要来了,相信我,死在我手里一定比死在兄长手里更痛快。”
乔晚凝笑了,“你不会真的杀了我的不是吗?纳兰真希望我活着啊!”
纳兰真用他的命换了她活下去,宴筝怎么可能会违背他的意愿?
“你以为你是谁?”宴筝目眦欲裂,“我宴筝从来都不会顾及那么多,我一定会杀了你!”
乔晚凝冷冷地看向她,目光从谢颜等人的身上一一闪过,那些死去的尸体躺在不远处,宣告着方才的激烈斗争。
她看见远处官兵的身影渐渐走进,突然转过身道;“我要回去了,你们若是想报仇就到乔家来找我。”
说完,她不等众人回话,自顾自离开,再也没有看一眼纳兰真。
“乔晚凝!”宴筝冲着她吼着,捡起地上的长剑就要追过去。
莫听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低声安慰道:“姑娘,别追了,别追了。”
宴筝身子一软,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是啊,她太懦弱了,乔晚凝说的对,她怎么能舍得让师兄死不瞑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