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变化并没有传到普通百姓的耳中,上京城依旧热闹不减。
伴随着乔丞相出狱,学子们也不在闹腾了,注意力转移,放在了谈诗论词煮茶饮酒上面。
这样的变化让谢庭感慨不已,“不愧是上京城,这般热闹景象不是其他城镇可以相比的。”
在安陆县待了那么久,他都快忘了上京城是什么样子了?
“爹爹回来了也可以和老友相聚,喝酒饮茶岂不痛快?”谢颜笑容满面地抱着谢庭的胳膊,簇拥着他往御前街走去。
都说慈父严母,世家大族很少有女儿和父亲这般亲近,可谢家却不一样,谢庭承担着严父的角色同时,还扮演着慈母的形象。
谢颜从来没有和谢庭分开那么久,骤然相见,沉稳如她也想要亲近亲近。
因着朝廷的局势越发严重,圣上直接下令让谢庭回京任职,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谢庭空有一肚子不满也只能听令行事,在接到圣令后跋涉多日,总算是在这紧要关头回到了上京城。
“就是啊,谢伯伯,日后有空便去我家坐坐,我爹老是惦记着你呢!”王微语凑过脑袋道。
“哦?去你家?是去你哪个家啊?”谢庭难得开起了玩笑,沧桑了许多的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王微语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跺了跺脚,委屈巴巴地控诉道:“谢伯伯,你取笑我!”
“伯伯哪里是取笑你?是替你高兴,宋寻是个好男儿,得夫婿如此,足矣!”谢庭摸着胡子道。
王微语的脸更红了,她看了一眼捂着嘴笑的谢颜,坏心眼儿道:“莫要一个劲儿说我啊,宴司使也是个好夫婿啊,年纪轻轻便官居高位,谢伯伯心里可不得高兴坏了?”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谢庭听了,虎着脸道:“他如今是三司使,身份尊贵,便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了。”
谢颜无奈解释,“爹,我不是和你说了吗,宴司使本来是打算和我一同来接你的,这不是圣上有令,进宫去了吗?”
早在两天前,谢颜便接到传信,说是谢庭即将到达上京,宴徐行这个做女婿的自然也要一起去迎接。
哪知道今儿个刚出门便被圣上派来的人截了胡,谢颜无法,只好拉着来做客的王微语一同赶到城门口。
“我说这事儿了吗?”谢庭不高兴地哼哼。
圣上有命,自然无人敢不从,谢庭对于接风洗尘这样的事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他到底惦记着宴徐行算计娶谢颜的事儿。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谢庭也从当时的冲动和混沌中走了出来,已经想明白宴徐行算计来算计去的目的正是谢颜。
什么为了给圣上笼络人?什么不忍他命丧他人之手?呸!都是借口,还都是为了得到自己宝贝女儿的借口!
喜欢谢颜直说便是了,用得着算计这么多吗?他能阻止女儿嫁一个如意郎君吗?
可如果这个是宴徐行的话……
谢庭想到宴徐行对外的名声,沉默了。
“好啦,爹,咱们不说他了。”谢颜见谢庭脸色越来越难看,机灵地转移了话题,“谢柏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不如先住到宴家?”
王微九的生意刚刚步入正轨,一时半会走不开,听闻谢庭和谢柏要回上京,连夜跑到安陆,可怜兮兮地请谢柏留下陪他一段时间,等他安排好了生意再回去。
谢庭大手一挥,直接把谢柏撵去了江陵,自个儿先回来了。
“说什么傻话?”谢庭眼睛一瞪,“我便是没了宅子也可以住客栈,住到宴家像什么话?”
“倒不是没有宅子。”谢颜说了宅子被霍珩买下来又送给了她的事,道:“只是许久未见爹爹,想爹爹了,既然爹爹不愿意,那不如我回去和爹爹小住几日?”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响起,一个是谢庭,一个出自宴筝的口中。
谢庭道:“爹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你若是不放心,把季夏送回来打点几日,叫她选几个下人调教好便是了。”
谢家原本就没几个下人,在谢庭被贬后也都离开了,季夏确实是最熟悉谢家的人。
宴筝给出的理由更让人无法拒绝,“兄长交代过这段时间少要出门,防止出现意外,除了宴府,别的地方都不安全。”
便是这次出来,除了莫听之外,明里暗里跟了许多侍卫,要不是谢庭坚持要看看上京的变化,他们早就应该赶回去了。
王微语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她也是被宋寻关在家里许久才放出门,尤其是在听说徐飞月最初的目标是她的时候,吓的魂儿都要没了。
这话说得坦然,谢庭很快从细枝末节中察觉到了不对劲,“什么意外?你们遇到什么事儿了?”
意外中的三个人:“……”
“不是什么大事。”谢颜打起了哈哈,“就是最近上京城不太平,宴司使不放心我们,才多交代了几句。”
“当真?”谢庭不信,“莫不是宴徐行那厮管束你?”
“爹爹,你在胡乱说什么啊?”谢颜没好气地回答道:“都这么久了,爹爹还是不相信宴司使,你若是不放心,不如一同住到宴家,也好看看他是如何对女儿的!”
“也好。”谢庭略作思索,点头答应了。
为了颜面他不能住宴家,但是为了女儿,面子什么的都不重要,他要亲眼看女儿过的好不好。
“啊?”这下轮到谢颜诧异了,捂嘴笑的人也变成了王微语。
“好好,随你便是。”惊讶过后,谢颜也很高兴,只要和父亲住在一起,什么目的不重要。
反正遭白眼的人只会是宴徐行,算是他当初目中无人,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的“报应”。
几个人一路说笑,朝着宴府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靓丽的身影在几人的前方出现。
“乔晚凝?”宴筝喊出了声。
众人抬眼一眼,只见乔晚凝一身素净的衣裳,远远地走了过来,身边只跟着一个纳兰真。
听到有人叫她,她抬起眼,神色平和地看向他们,无人看见她目光落在谢颜挽着谢庭的手上的时候,晦暗不明地闪了一下。
“谢伯父。”纳兰真向谢庭行了一礼。
谢庭点点头,对于这个曾经“同甘共苦”的少年郎,他还是很感激的,语气温和地问道:“你父亲可好?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拜访他。”
纳兰真神色一顿,道:“父亲一切安好,有劳伯父记挂。”
“原来不是有了美人便忘记了爹娘?”宴筝白了一眼纳兰真,又赌气般道:“乔丞相蒙冤多日,乔姑娘不在府中照看,怎么用空出来?”
宴筝本就不喜欢乔晚凝,尤其是在得知乔晚凝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无辜的时候,更厌烦了,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
“阿筝!”纳兰真蹙眉。
“莫不是我说错了?”宴筝不高兴道:“师兄你回上京后从来没有去看过先生,本以为你是有要事在身,没想到只是为了陪美人游玩?”
她们行走在御前街上,纳兰真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糖葫芦,可不就是出来游玩的?
宴筝之前有多喜欢纳兰真,现在就有多讨厌乔晚凝,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后者在利用他,偏偏他认为是自己俘获了美人的芳心。
“师兄还不知道吧?当初乔姑娘落水一事另有蹊跷,可怜吕姑娘背上了骂名不说,还被家中人流放到庄子上,莫名其妙失踪了,也不知道某些人晚上能不能睡的着?”宴筝翻着白眼道。
就差没将“乔晚凝自导自演,诬陷吕文娟”几个字说出来了。
“阿筝,莫要乱说。”谢颜将气呼呼的宴筝往身后拉了拉,面露歉意,“乔姑娘莫要介意,她素来口无遮拦惯了。”
乔晚凝的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无碍,宴姑娘都说吕姑娘已经失踪已久,此话真假无从考究,我自不会放在心上。”
“你……”宴筝还想说话,这次是被莫听拉住了,对她摇了摇头。
乔晚凝心机深沉,宴筝不是她的对手。
短暂的交锋让谢颜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善良无害”的乔晚凝了,现在的她变的肆无忌惮,也更加无拘无束。
“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谢颜不想和她继续说下去,简单告辞后,对纳兰真道:“纳兰师兄若是时间,回去看看纳兰先生也好。”
“……好。”纳兰真低声答道。
双方分别辞行,身形在长街上交汇分离,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仿佛前方是两种不同的路。
乔晚凝头也没回,低声感慨道:“真让人羡慕啊。”没有人知道她在羡慕什么。
纳兰真道:“晚凝,你别在意,我相信你。”
乔晚凝抬起头看他,笑道:“相信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做过。”
纳兰真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张了张口,正要说话,一阵混乱的响声突然出现!
十几个身穿短打的人从四面八方出现,他们手持刀剑,一句话也没说,毫不留情地杀向他们。
“小心!”纳兰真想也不想地将乔晚凝护在身后,拔出剑迎接敌人。
而刚走不远的谢颜等人一回头,便发现原本热闹的长街上,突然变的混乱不堪,百姓们纷纷逃窜,器物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