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在场的人无一不吃惊。
宋寻更是连声问道:“丰州守军是谁?对!是霍老将军,解围了很正常,那战果如何?我方折损了多少将士?”
侍女道:“是,是霍小将军水淹了丰州城,我方并无大碍,西夏折了六万将士,已经无力反击。”
“好事,好事啊!”宋寻恨不得跳起来,“丰州是我们的心病,若是能就此挡住西夏人的进攻,于我朝是极大的利事。”
但是……他们虽然人员没受到伤害,可是丰州城却损失惨重,以后要怎么办?
以一城之损耗换取西夏六万大军,看似胜利,却后患无穷,霍珩到底是有多大的魄力,才敢下这样鱼死网破的命令?
“但是,听说西夏人兵分两路,一路去了定山寨方向,说是要攻打渭州。”侍女又道:“大家都说渭州守不住。”
宋寻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侍女又瑟生生地抬起头,“不过西夏人兵发渭州,圣上早有预料,已经派了十五万将士去解围,想必西夏人讨不了好。”
宋寻的瞳孔收缩,乔家大郎也拉住了他的手,“这莫不是……
”
莫不是圣上设下的局?
“咳咳咳!”乔丞相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管事意识到了什么,高声道:“都不要说了!滚出去!相爷,相爷!”
宋寻和乔家大郎这才意识到乔丞相不好了,连忙上前查看。
猛烈的巨咳之后,乔丞相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疲惫了下来,他眼睛瞪圆,手隔着被褥捂着伤口处,嘴里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宋寻心念一动,掀开了被褥。
只见乔丞相被刺的地方再次流出鲜血,染红了他的中衣和床榻。
“伤口裂开了!”宋寻急声道:“快去叫大夫进来!”
老管事已是泪流不止,颤声道:“是,老奴这就去叫大夫!”
说完,他便要离开,可当他身子稍动,便被乔丞相一把拉住。
乔家大郎见状,立刻往外面跑去。
乔丞相拽住老管事的手,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把……杀了……
”
“相爷,你会没事儿的,老奴在这里!”老管事凑过脑袋,耳朵贴着乔丞相的嘴巴。
乔丞相用尽全身的力气,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等乔家大郎带着大夫进来的时候,老管事的哭声骤然响起,“相爷!老奴的相爷啊!”
他嘴角抖动,身子呆滞住了,不敢上前。
老大夫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掐指着乔丞相的手腕,又探了一下他脖子上的脉象,大惊失色,“相爷,相爷薨了!”
乔家大郎回过神,掀开帘子往里一看,只见乔丞相面色煞白,眼睛瞪大,嘴角有鲜血和秽水流出,看起来凄惨无比。
饶是这样,他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荷包。
这是死不瞑目啊。
震天的哭声在乔府响起,那是得了消息的乔家人和学生在悲鸣。
乔家大郎如梦初醒,乔丞相没了,乔家要完了!
……
乔丞相薨了!而且死的毫无预兆。
圣上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将自己关在御书房很久很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敢踹测他的意图。
大约半个时辰后,圣上从御书房走出来,下了两个诏令,一是追封乔丞相为“廉正公”,其丧葬事宜一切从简,民间官员不许大肆操办。
二是现在边境战事紧急,上京所有事宜压后再审,不得违令。
接着,他便像是没事人一样,开始与朝臣们商讨朝堂大事。
朝臣们噤若寒蝉,如果说之前他们还对这个年轻的天子轻视几分,现在是真的害怕了。
圣上的两道旨意看似简单,却将上京城的局势牢牢把握在手里,在这个紧要关头追封乔丞相堵住了那些学子的嘴,但又轻减了葬礼,表达了自己态度。
世人只会说圣上忙着操心国家大事,才无暇顾及乔丞相丧葬之事,毕竟边境还有一个西夏在虎视眈眈。
乔丞相的死固然重要,但比起国家兴亡不值一提。
意料之中的暴动没有发生,尤其是乔家人态度明确,以乔家大郎为首,只安分守己地处理着乔丞相的后事,对乔家的以后没有任何想法。
颇点儿任君处置的意思。
但这些事,都与身在牢笼的乔晚凝无关,此时的她被困在知府衙门,像是被人遗忘了一样。
她躺在床塌上,浑浑噩噩地过着一天又一天。
“你说,范知府是怎么想的?这乔姑娘都在这里关了好几日了,怎么也没点儿反应?”守在门口的侍卫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大门,嘀咕道:“可惜了这么个大美人,竟然是个狠心的。”
“莫要乱说话!”他身旁的另一个护卫厉声道:“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到我们议论?”
“这不是好奇吗?”那侍卫满不在乎道:“外面最近热闹的很,听说咱们打了胜仗,又有人说西夏人要进攻渭州。”
“咱们的职责是在这里守着,外面的事与我们何干?”另一个护卫正色道:“若是被范知府发现你玩忽职守,小心掉脑袋。”
“不就是今日晚来了一会儿吗?”那侍卫摸了摸脑袋道:“实在是因为路过乔家的时候见门口挂上了白灯笼,一打听才知道是乔丞相没了,你说这样的大事,怎么就没人宣扬呢?”
他唠唠叨叨,越说越激动,“这可是当朝丞相啊,听说他从牢里出来以后身子不好,想不到一眨眼人都没了。”
“闭嘴!”另一个侍卫听不下去了,低喝道。
这些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乔晚凝的耳中,过了好久才消化掉那两个侍卫的话。
乔家挂了白灯笼?乔丞相没了?
她坐起身,衣裳从她削弱的肩膀上滑落下来,她恍若未见,呆呆地听着。
那个侍卫还在念叨,“我听说宴司使的师兄也没了,明儿便要入土了,寻常人家都停放三日也就够了,他都停灵好几天了,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习俗……”
乔晚凝僵硬的身子有了动作,她猛地扑到大门上,用力锤了起来,“来人!来人!我要见范知府!”
……
炎热的天气总会叫人多生几分燥热,可对于宴徐行等人来说,这一天分外叫人心凉。
大仇得报,纳兰擎终于决定安葬纳兰真了。
墓地就选在上京城外的一处山清水秀之地,纳兰擎的意思是,纳兰真一生不羁爱自由,他一定不想被禁锢在祖坟中。
“等我死了之后,就在这里陪他。”纳兰擎如是说,“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希望他下辈子可以遇到疼他爱他的爹娘。”
葬仪之后,纳兰真谢绝了所有人的陪伴,独自一人坐在纳兰真的目前,陪他走最后一程。
“其实师兄不是先生的亲子。”宴徐行眺望着远方,吐出一口郁气,“他被先生捡到养大的。”
青翠的山岗之,宴徐行和谢颜并肩站立,看着远处的小黑点叹息不已。
“难怪两人长的并不像。”谢颜道,纳兰先生脸形方正,和纳兰真的娃娃脸有着天壤之别,起初她还以为纳兰真像他娘亲,不曾想他们竟然不是父子。
“可我怎么听过先生和爹娘相识?”她突然想到,这个爹娘,自然指的是宴徐行的父母。
宴徐行垂首看她,答非所问道:“他的一生都觉得亏欠了我,也亏欠了师兄。”
谢颜不明所以。
宴徐行便向他讲述了一个关于当年的故事。
宴父曾是一名普通的百姓,当年战乱爆发,宴父不得已入投身军中,因其略通知医术被留在后方治病救人。
打了几年后,战事才慢慢停歇了下里,正当所有人都高兴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西夏人毫无预兆地破了城,虽然只占据了城池三日,可他们在城里大肆烧杀抢掠,遇难的百姓不知凡几。
宴家夫妻也在其中。
关于这件事,谢颜依稀听说过,“是丰州城吗?我听爹爹说过,当时的丰州城血流成河。遍地尸骸。”
“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爹娘遇害时,我被娘亲藏在了柴堆里,侥幸逃过一劫。”宴徐行道。
丰州城并没有划分详细的军民之别,这种居住在边防城池的百姓大多也能上战场。
宴父除了每日要去军中照顾伤员,平时是可以回家中休息的,那几年的生活虽然艰辛,可却宴徐行最开心的日子。
谢颜想到宴徐行可能亲眼目睹爹娘遇难的情形,心里抽痛了一下,故作好奇地问道:“纳兰先生便是当时认识的好友?”
“纳兰先生是守城将领的幕僚。”宴徐行道。
“可是我记得……
”谢颜突然捂住了嘴。
宴徐行微微一笑,“你想说丰州沦陷是因为当时的守将突然叛变是吗?”
谢颜点了点头,那是所有中原人的耻辱,一个守将突然叛变,引导西夏人入城,西夏人大开杀戒后扬长而去。
“不,当时的守将并没有背叛,真正背板的人是手下的副将,他设下鸿门宴,夺了守城将军的兵权,用他名义做了许多谋逆之事。”宴徐行道:“纳兰先生受将军的嘱托,带着亲笔信外出求援,却被他们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