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的法术练习卓有成效。
练习了两天两夜之后,沈乐已经精准有效地控制辟水法术,一次性抽干一平方米的鱼鳔胶,让被鱼鳔胶粘住的漆皮快速附着在木板上。
练到这个程度以后,他又突发奇想:
辟水的反面,不就是注水吗?
如果把一大片空间内的水分,或者水蒸气,快速赶到边缘,那么,这片空间边缘的水蒸气密度,不就会大幅度上升,浸染到目标,比如干裂卷曲的漆皮当中?
说试就试。沈乐发动高温蒸汽挂烫机,制造了满满一盒蒸汽,快速投入漆皮卷曲的木板。
符篆一亮,蒸汽快速下沉,没入盒子,压着蒸汽向下
“呃,这蒸汽怎么变成水了?”
高温蒸汽,变成高温水雾,在漆皮上纵横流淌。沈乐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恍然大悟:
高温蒸汽,给它施加一个巨大的压力,是能把蒸汽重新压成液态的。想要让漆皮被蒸汽浸润软化,要么,提高蒸汽温度,在它液化之前压进漆皮;
要么,提高压缩速度,在蒸汽液化之前,已经有一部分蒸汽,被压到漆皮当中……
蒸汽挂烫机的温度就那么高,已经限制死了,沈乐暂且没本事把它升高。提高压缩速度,这个倒是可以试一试。
沈乐反复施法,反复尝试,又花了足足两天时间,终于搞定了漆皮的大面积蒸汽软化工艺。他松了一口气,摩拳擦掌:
“磨刀不误砍柴工!蒸汽软化搞定,漆皮复位搞定,接下来,就可以补漆了!”
他拖过水管,放了巨大的一桶水,扔进一个火球。火球在水桶里细腻而快速地爆开,蒸腾出大片水雾,又被辟水符推向船体。
重复一次,又重复一次,再重复一次,直到面前大约两平方米的一片区域,漆皮全部被蒸汽软化。
沈乐退后一步,小墨斗带着罗裙们上前,一束头发缠着注射器,一束头发缠着棉签,千丝万缕,扑向船体:
“干得好!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繁杂重复的工作交给墨斗和罗裙们,高端的需要法术控制力的工作,由沈乐自己完成。
双方精诚团结,密切合作,只花了两天时间,就补完了整艘船上,开裂起翘的所有彩漆绘画。
然后,甚至不用沈乐自己出马,一位擅长泼墨写兰的罗裙姑娘,和一位擅长绘制花鸟的罗裙姑娘,各自拎着漆桶,在木船上修修补补:
那些经历岁月,大片剥落的漆画;
那些褪色模糊,不再鲜亮的漆画;
那些木板都已经破损消失,刚刚补上去,需要补绘的漆画……
刷桐油,抹腻子,绘彩画。虽然只是按照对称的方式,一五一十地补绘上去,还是很吃工夫,也很耗力气。
沈乐左看右看,感觉自己都甘拜下风,做不到她们画得这么精致。想了想,叹口气,去做自己擅长的事情:
这艘船上,需要修复的,需要补配的部位,还多得很。沈乐吭哧吭哧,从收纳箱里拖出一条巨大的缆绳,慢慢将其展开。
缆绳如龙如蛇,盘旋当地。全部展开,头尾超过木船的长度,双手拇指与中指相对,才能堪堪合抱。
这深棕色的缆绳,由不知道多少股棕毛编成,里面沙土,淤泥,腐烂了一半的树叶,甚至还有小虫子爬来爬去,一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样子。
沈乐无奈,也只好卷起袖子,从清理脏污开始:
“清洁术!清洁术!清洁术!!!”
这要是博物馆里,修复这么大的缆索,不知道要倒多少桶水。
还不能先冲水,含水量超过200%,甚至超过300%的缆索相当脆弱,直接用大水管子冲,它当场就能散成一片一片一丝一丝,碎给你看。
必须先捡走石子土块树叶等较大的脏污,再用大刷子刷去灰土,接着再用小刷子刷。
小心翼翼,除去绝大部分的泥沙等附着物,再用小股清水冲洗……
沈乐这里,修复起来就方便多了。只要清洁术一把一把地扔,每三个清洁术,清洁一段一米长的缆索:
第一发,清理掉表面的可见污垢和较大的固体脏污;
第二发,清理掉体积比较小的灰尘;
第三发,深入清理绳股之间,以及棕毛纤维上的附着物。
三发一米,三发一米,一根35米长的缆索,只需要100发清洁术,就从头到尾,干干净净。
然后,罗裙们蜂拥而至,帮助沈乐托起缆索,送进水池:
这要是在博物馆里,清理完毕之后,应该先喷洒5%五氯酚钠溶液,进行消毒防腐;
再用30%丙二醇溶液反复喷涂绳索,然后逐步提高到40%,50%,乃至60%浓度的丙二醇溶液,让饱水的棕毛缆索渐渐脱水;
最后,在绳索表面,喷涂适量的yl表面封护剂稀溶液。
这一套处理下来,在海里河里淤泥里浸泡了几百年的巨大缆绳,才能保持原有的色泽形体,且绳股间紧密不松散,恢复良好的纤维韧性。
但是,沈乐现在,对于这些能够自己生长的木质器物,已经不用如此麻烦了。他直接把缆索扔进水里,倒营养液,扔治疗法术:
“给我长!”
饱水就饱水,质地糟朽就质地糟朽,内部的木质细胞被大量细菌侵蚀,细胞壁溶解消失,那就溶解消失。
只要还能点化一点生机,我让你重新再长一遍,不就什么都有了?
不该出现在缆索内部的水分,直接排斥出去就是!
绿光落入水中,像是点燃了一缕火光,从缆索头部,一直烧到缆索末尾。
那些死气沉沉的,已经快要失去原本质地的,稍微一碰就糟朽散碎的棕毛,如大旱望云霓,一个个精神抖擞起来:
长!
长!
拼命长!
我曾经牢牢包裹在树干上,我曾经经历风风雨雨,我曾经在狂风巨浪中不断裂不摧折,我曾经指向苍天!
哗啦一声巨响,一根数十米长,碗口粗,通体红棕色,结构致密的缆索,跃出水面,落在地上。一抖全身,大片水珠飞溅,如同巨龙!
“嗯,你好好晾干自己,好好除菌,不要腐烂。”沈乐笑意舒展,抬手拍了拍缆索,顺手推出去一发辟水符篆。
淡白色的符篆沿着缆索飞向前方,一路排斥水汽,在缆索上激起茫茫的白雾。围绕着棕红缆索,如同云雾围拥神龙,只差龙腾虚空……
“沈乐你在干什么?”
头顶上,一声巨大的诧异,忽然爆了出来。沈乐仰头,扭头,准确地寻找到声音来处,挥了挥手:
“师兄?”
“沈乐……你是在干啥?烘缆索吗?这东西不能加热的!只能慢慢阴干!加热是要出事的!缆索会变形,会降低韧性!”
“哦,我不是在烘它。”沈乐又挥了挥手。手掌摊开,笔直对准摄像头,慢慢调动力量:
“你看清楚啊”
虚空中,一枚符篆由模糊而清晰,渐渐凝聚出来。凝聚完成,在摄像头前缓缓转了一圈,落向水池边缘。
沈乐弯腰在池里舀了一勺水,随手泼到地上,符篆向下一沉,旋转一圈。
只见泼湿的那片地面,白雾升腾,像是下面支了一个炉子,有火焰烈烈升腾一样。
符篆旋转一圈,再旋转一圈,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把所有白雾吹开。再看地面上,干干净净,颜色和旁边没泼过水的地面一模一样,不见半点湿意……
“呃,你,你这是……”
博士师兄语无伦次。沈乐甚至从摄像头对面,听到了“稀里哗啦”,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以及吱吱嘎嘎抓挠的声音。
完了,师兄大概受刺激过度,精神状态不怎么稳定了。沈乐挥散符篆,耐心等待。好半天,摄像头另一边,才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你……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就一点,以后博物馆里的东西,你别上手!你绝对不许上手!”
啪嗒一声,好像是对面关闭通话的声音。沈乐飞奔到工作台前,抓起手机,立刻发消息过去:
“师兄!我要是修博物馆的东西,我肯定用正统方法修啊!我绝对不会偷懒的!师兄!!!”
完了,师兄好像把我拉黑了。沈乐发了一会儿呆,苦笑一声:
但愿师兄不要把我修古船的方法说得到处都是,要不然,我就要被圈内所有的大学博物馆研究所拉黑了。
到时候,再想碰一些古董,恐怕就要靠特事局的威力了
虽说特事局不见得帮不上忙,但是,可以和考古学界文物修复专家们丝滑合作,无碍沟通,还是更顺畅一些。
唉,我也是文物修复科班出身,只要修复的是正统文物,不是这种留在手边自用的法器,我肯定会用科班手法,绝不会胡乱折腾的呀!
师兄,老师,你们要相信我!
师兄大概受刺激过大,一时半会儿不想搭理他,那个“拉黑”的状态迟迟没有解除。沈乐耸了耸肩,也只好继续努力干活:
修好缆索,修好船帆。这艘战船的船帆,是古代典型的硬帆,用青筀竹的竹篾为主材料编成,黄藤绑扎,棕毛编织帆索。
一艘四百料战船,光是制造船帆,就要用掉青筀竹四百根,黄藤五十斤,棕毛八十斤!
这么巨大的船帆,如果用普通方法修复,沈乐别的都不用做,劈竹篾编竹篾,就能去掉他半条命。好在有法术,可以偷懒:
“长!长!给我长!”
船帆骨架是吧?
自己长起来!长长,长厚,给我撑住整个船帆,不要下坠!
藤条帆索是吧?自己生长,加固,注意方向,给我按照你们被编织的方向,不停旋转,保持绳索强度,保持绳索捆扎紧密!
竹篾是吧?
竹篾这个东西,沈乐修复它的时候,倒是费了不少心思。第一次尝试,竹篾野蛮生长,不但往长里长,还往宽里长,拼命长回竹子的模样;
沈乐不得不叫停。让它集中精力,控制好方向,生长向前!向前!
你的竹丝都被劈开了,往宽里长是别的竹丝竹子细胞的任务,你给我闷头向前!
再次催生,竹篾完美控制了方向,向前生长,长成一根一根细细的长长的厚厚的篾条。沈乐再次发现不对:
“你怎么越长越厚了!我需要的是你削下来的竹皮!你别把里面的竹心给我长出来啊!重来!”
沈乐来回折腾,来回折腾。眼看着修复船帆没法一次成功,索性不去折腾珍贵的古船。
扭头出外,去街上买了两根竹篾编织的凉席,随手挥刀,咔嚓咔嚓干成碎片。然后,浸泡营养液,扔生长法术:
“注意上下波动,注意互相穿插。自己长好的时候,就给我一上一下一纵一横,编织成型!”
这样的生长法术,需要的控制力,远超那种扔了就不管全靠生命体自然成长的法术。
好在沈乐最初使用生长法术,就是用来补织物,后来又用它来补天,对于这种一经一纬一上一下纵横穿插的形态,早已拥有了充分经验。
在竹篾凉席上练了几次手,把一根撕碎的凉席,修复成五根完整的和原来大小完全一样的凉席,沈乐摩拳擦掌,开始对付船帆:
“长!长!长!”
竹篾飕飕往前窜动,绿色长蛇一样上下起伏,相互交织。
船帆的面积远远大于凉席,好在沈乐精神力展开,也能完美关注每一根竹篾,完美控制每个方向的生长:
“向上!向下!向上!向下!漂亮!搞定!”
搞定主帆,搞定前帆,搞定后帆。棕毛自行生长,自行编织,化为长长的帆索。奋力一跃,缠绕到帆桁上,打成漂亮的索结:
“拉!拉!拉起来!升帆”
哗啦啦一片声响,从厂房顶部垂下无数根碧绿藤蔓,缠绕在毛竹脚手架上借了借力,拽着帆桁,用力向上升去。
罗裙们飞出万缕青丝,帮助藤蔓理好帆索,把硬式斜桁帆理顺张开。
船身内部卷起一阵黑风,猎猎吹开船帆。整艘木船轻轻一震,乘风破浪,游行万里之势,昂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