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大丈夫做事，一不做二不休！”

　　“好的战机稍纵即逝，何必瞻前顾后，人生能有几回搏？”

　　石彪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拿定了主意。

　　起身大声喝到：“左军右军听令，即刻停止训练，将你们电马上的锂电池取下，全部交给中军，看清楚电池的规格！”

　　“中军三千将士听令，带齐长矛弓箭火铳和两套备用锂电池，随我出城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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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时辰后，跃跃欲试的石彪带着三千士兵，骑在电动自行车上，稳稳地驶离了怀来城，以每小时20公里的速度朝怀来城东北部的麻峪口方向驶去。

　　20公里，这不是电动自行车的最大时速，因为石彪并不着急赶路。

　　他算过时间，阿剌知院的骑兵这时候应该刚刚跟井源的军队交完手，正在往麻峪口撤退，他可不想正面堵住对方，只想等对方退进麻峪口之后尾随追击。

　　尾随而不硬杠，是疲劳战术的精髓。

　　从居庸关到怀来城的粮道上。

　　瓦剌万户长额尔敦率领五千骑兵截住明军的粮队，明军这边的护粮兵和车夫立刻四散开来，躲到道路两边高大的草丛中。

　　额尔敦也不追赶，直接令手下干正事，开始劫掠。

　　他受阿剌知院的命令，盘踞在麻峪口一带，对明军的补给线进行持续骚扰，目的就是为了打乱朱祁镇的部署，让他无法在短时间内聚集足够的力量返回北境征讨。

　　事实证明，这段时间他把这个任务完成得很成功。

　　阿剌知院离开前留给他的粮草，他基本没动，完全靠抢劫明朝的粮队就已经能维持队伍的生存需要，还剩下了众多物质。

　　“快快快，赶快！”

　　“我能嗅到空气中的气味，明朝的增援部队已经从怀来城出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赶紧把你们想要的东西往马背上装。”

　　“装完之后，咱们就放火烧粮，我们的目标是，不留给明人一颗粮食！”

　　额尔敦穿着厚厚的大皮靴，夸夸夸地在装满了粮食的牛车旁边大步往前走，用欣赏的神情扫视正在忙着劫掠的部下。

　　每个瓦剌兵的马背上都吊了两个筐子，粮食也好，蔬菜也好，腊肉也好，直接从牛车上搬下来，往筐子里放。

　　当然了，这样会增加负重，降低战马的奔跑速度。

　　但是没关系，额尔敦的任务本来就是劫掠，并不是要跟明军骑兵真刀实枪地硬拼。

　　他会时刻关注怀来城的方向。

　　如果看到黄沙高高扬起，那就是明军的增援部队赶过来了，他会提前撤走。

　　这时，刚才逃进两边草丛中的明军士兵开始零零星星地朝这边射箭，有的瓦剌兵被箭射中，痛得哇哇直叫。

　　额尔敦立刻令一队弓箭兵向草丛还击，压制对方的攻击。

　　劫掠并非无成本。

　　瓦剌这边每次出动都会有几十个人受伤，但这点损失相比他们给明军造成的损失，那是小巫见大巫了，总体上还是大为划算的。

　　而且受伤的士兵，大多数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后，基本上都能痊愈，伤重不治而死的只占极少数。

　　这时候额尔敦发现怀来城的方向开始飘起了漫天的黄沙，显示明军的大部队正在向这边逼近。

　　漫天的黄沙中，突然又增加了一条分支，像蛇一样朝这边急速游过来。

　　经验丰富的额尔敦知道这一定是对方的精锐骑兵。

　　明军的骑兵只剩下三千多人，敢于离开步兵的支持直接冲过来的，恐怕主帅只能是井源。

　　在过去这段时间，额尔敦跟井源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是明军之中为数不多的能打之人，战力不在自己之下，不可小觑。

　　“赶紧敲锣，收队！”额尔敦吩咐身边的传令兵。

　　咣，咣，咣！

　　清脆的铜锣敲响，这声音很有穿透性，能传出很远。

　　瓦剌兵赶紧把抢到的东西装到马背上的小箩筐里，取出火种点燃，开始放火烧粮食。

　　这些粮草是供应20万大军的，他们不过只有5000人，所以能抢走的只占很少部分，剩下的东西他们拿不走，也不愿留给大明的人，所以就用火烧掉。

　　额尔敦翻身上马，继续观察黄沙的移动情况，发现井源的先头部队已经冲到了距离这边一千步左右，但他并不紧张，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

　　明人的骑兵，在他眼里跟公羊无异，虽然也有点战力，但是不值得在乎，他们的胆量除了隔得老远射箭之外，并不敢有更大胆的举动。

　　果然，明军的箭稀稀落落地射了过来。

　　这边粮队的火也起来了，浓烟冲天，四处弥漫，明军的弓箭更加失去了准头，但是数量明显增多了。

　　偶尔也有瓦剌兵被射中，哇哇地大骂。

　　不能再等，要赶紧走了……额尔敦用腰刀击落一支从空中飞来的流箭，大声喝道：“撤退！”

　　瓦剌兵带着沉甸甸的东西，向东北方向的麻峪口移动，那是他们的临时老巢。

　　这时井源的千二营已经全部赶到，双方隔了一段距离相互射箭，瓦剌人是且战且退，明军这边是且战且进。

　　双方都有中箭的。

　　中箭者自然掉到马下。

　　额尔敦也不在乎，连尸体都懒得收。

　　他们瓦剌人从小就为生存而战，要么杀死敌人，要么被敌人杀死。死亡就像空气一样稀疏平常。

　　失去主人的战马，会跟着大部队继续往前走，所以损失也不大。

　　双方隔空射了一阵子箭，井源见占不到便宜，不敢离步兵方阵太远，下令后撤，额尔敦带领部下向麻峪口方向继续退却，很快就跑远了。

　　双方的交战就此结束。

　　井源下令把瓦剌人丢在地上的尸体都收集起来，大概有十几具，带回去当做军功领赏。

　　回到粮道。

　　护粮兵已经跟车夫们从草丛中钻出来，联手把大火灭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专门配备了用竹条扎成的大扫帚，十几个人同时用这种大扫帚用力拍打火苗，灭火效果比纯粹用水浇灭有效得多。

　　这边被射死的瓦剌兵有四五个，井源也吩咐手下把尸体收集起来带回去。

　　其中有个瓦剌兵被射成了重伤，一时间尚未死去，井源让手下对他进行紧急审讯，套取有用信息。

　　粗略盘点损失，被抢走和烧毁的粮草大约占三成左右。

　　“嗯，今天我们来得还算及时，这个损失不算很大。”井源转头对李珍说道。

　　“额尔敦这小子太坏了，专门打我们的空档，打完就跑，总有一天我会逮住他，然后亲手剐了他！”

　　李珍在心里非常恼火。

　　瓦剌人打仗确实很狡猾，滑得像泥鳅一样，也先也是如此。

　　朱祁镇上个月带着大部队杀到大同，本来是想找也先决战的，可也先就是避而不战，只是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不断藏匿。

　　后来朱祁镇没办法，随军携带的物资不足以坚持长时间作战，只好先撤回居庸关再做打算。

　　哪知也先突然现身了，衔尾追来，朱祁镇派朱勇率骑兵主力前去迎敌，目的还是想一战解决问题，哪知也先事先在鹞儿岭设伏，把明军的骑兵主力全部杀死。

　　这种战术真的好毒辣！

　　像狼一样。

　　见你强壮的时候，它就躲开，但是也不跑远。只要你稍微打个盹，它就突然冲上来咬你一口，给你致命一击。

　　可你明知道他是用这种战术，也拿他没办法，谁叫你追不上他呢？

　　“你恐怕没什么机会捉住额尔敦，但石彪或许有。”井源淡淡说道。

　　“什么，他有机会？就凭他那些慢吞吞的仙界电马，比人稍微跑得快一点，能追得上瓦剌骑兵？”李珍撇嘴表示不同意。

　　“不一定的，要看你用的是什么战术，我这两次看他们演练，心里就有朦胧的想法，仙界电马的优势不在于冲刺速度，而在于持久力，如果用的好，这本事的杀伤力其实很大。”

　　井源微微眯眼，悠然说道。

　　“持久力也能杀敌？那牛的持久力比马可强多了，怎么不见有人骑牛去打仗呢？”李珍嗤之以鼻。

　　“嗯，这不太一样，牛的耐力虽然强，但是速度太慢了。”

　　“老井，你转了一个圈，最后还不是承认速度是最重要的喽？”李珍得意地摇头晃脑。

　　“……”井源微微一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知道李珍对石彪很有成见，一提起这人，他的情绪就上头，现在他就是处于这种状态，所以没必要再往下讲。

　　等哪天哥俩心情舒展了，坐在一起喝酒吃油炒花生米，那个时候再把这两天他在心里琢磨的战术聊一聊，也不迟。

　　灭完火之后，粮队重新上路，前方目标……怀来城！

　　井源的这支队伍既然已经来了，就护送粮队回去，不能掉以轻心，以前就发生过增援部队离开后，对方突然杀了回马枪，造成了惨重的损失。

　　井源和李珍此时的心情都挺不错。

　　把敌人击退了，缴获了几十具瓦剌人的尸体，护送粮队顺利到达怀来城，虽然有三成的损失，但总体来说，这次行动还是很成功的。

　　“老井，你说这次咱们又立了大功，回去之后石彪那小子会不会心里特别嫉妒，晚上睡不着觉呢？”李珍饶有兴趣地问道。

　　井源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他知道李珍这小子在心里把石彪当成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光凭这点，就已经说明石彪确实是军中不可多得的好手，叔侄俩出生草根，完全凭军功向上晋升，从这个人生履历看，是很值得尊敬的。

　　虽然叔侄俩的人品在有的时候不那么讨人喜欢，但龙生九子，各有性格，每个人都有闪光的一面，也有不那么讨喜的一面。

　　那就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好了，你没有必要强求所有人都符合你的好恶。

　　在这方面，井源看得还是挺开的，他对石彪没有太多的反感，只是敬而远之，因为不是一路人。

　　但李珍就不一样，处处都想跟石彪争风头，两人已经卯上了。

　　就在这时，前面有个士兵突然惊奇地大声喊道：“你们看，那边是什么？”

　　众人同时往前望去，都不约而同地呆住了。

　　只见远处，广袤的邝埜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点，悄无声息，却又迅速地向东边移动。

　　这些黑点明显不是骑兵。

　　骑兵部队，如果远远望去，黑点是动的，上下起伏，而且伴随着漫天的黄沙，连脚底下的土地都会微微震动。

　　而眼前这些黑点，给井源最大的印象就是平稳。

　　没有黄沙飘起来。

　　大地也没有任何震动。

　　黑点本身也没有任何起伏，就这么平平稳稳地向前推进，嗯……很像是一大片行军蚁。

　　这观感非常有震撼力！

　　所有的人都是头一次见到，就被它深深吸引了。

　　“老井，那些是什么呀？”李珍瞪大眼睛，望着这个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喃喃地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电马营的人。”井源微微摇头。

　　在刹那之间，他已经猜到了石彪的冒险行为。

　　对方也想立功啊！

　　居然偷偷瞒着皇上，把训练不达标的部队拉了出来，这绝对是一次把身家性命全都押上了赌桌的冒险。

　　如果赌赢了还好。

　　可如果赌输了呢？这支队伍如果出现重大损失，后果将是极其严重的，不仅对石亨石彪叔侄俩，对明军整体，都将会造成沉重打击。

　　不行，我得阻止他这个冒险行为……井源转头对李铮说道：“走，咱们两人赶紧过去，拦住石彪！”

　　两人拍马向前，从侧面迎上去。

　　不多时，堵住了行驶在队伍最前面的石彪。

　　石彪挥手示意队伍停下。

　　“石彪，你这是干啥呢？”井源淡淡问道。

　　“我想去大平原上溜达溜达，拉练队伍，操练场太小了，施展不开。”

　　“我看你的方向是奔向麻峪口，不会是找额尔敦打仗吧？”井源直截了当地戳穿了他的借口。

　　“是又如何？”石彪翻了个白眼，也没否认。

　　他对井源还是挺佩服的，毕竟对方的战功摆在那里。

　　奇袭瓦剌人大本营，斩获伯颜帖木儿帅旗。

　　在瑶儿岭杀死瓦剌精锐四万人。

　　任何一项战功摆出来，都是亮闪闪响当当的，没人敢质疑！

　　可以说，大明军队这次能够力守土木堡而不破，现在又能反败为胜，从被动转为主动，井源居功至伟，这一点石彪是服气的。

　　而且井源并不是勋贵出身，他也是寒门子弟，只不过后来凭本事被公主看上了，成了驸马，才跻身于贵族阶层，跟李珍那帮人不是一回事。

　　“石彪，你小子对皇上瞒天过海，私自带兵出战，要是龙颜大怒，你是要被诛灭九族的，知道吗？”李珍有点幸灾乐祸。

　　石彪瞥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

　　井源认真劝道：“石彪，你的电马营才训练三天，这个训练时间太短了，我刚才看过你们的演练，最多只有四成的人具备作战能力，其余的人你带上战场，只会让他们送死，这很没有必要！”

　　“嘿嘿，井源，英雄所见略同啊！我这次只带了三千人出来，就是能作战的那些人，其余的我都留在操练场没带。”

　　石彪咧开嘴舒心地笑了。

　　“可是，就算这些人单兵战力不错，但数量上处于明显劣势，这场仗你根本打不赢。”井源摇了摇头。

　　“井源，你不懂的，我又不是跟对方正面硬杠，我这次准备实施新的战术，三千人已经足够干掉对方五千。”石彪傲然说道。

　　“你吹什么牛啊！你跑得没人家快，力量又没有对方强，数量又不如对方多，你凭什么能打赢？”李珍最见不得石彪吹牛，每次见他吹牛，就想上去一巴掌拍死他。

　　“你是想用骚扰战术？”井源心里突然灵光一闪。

　　石彪刚才说的那句“我又不跟对方硬杠”触发了他的灵感，这几天他思考的片段突然融合在一起，全部贯通了。

　　敌进我退，敌退我走，这不正是充分发挥了仙界电马的耐力优势么？

　　既然是跟对方打不接触的仗，人数多一点还是少一点，其实关系并不大，关键是要始终保持比对方更强大的机动性。

　　但是仙界电马的机动性值得信赖么，可靠么？

　　“嘿嘿，井源，你果然眼光毒辣，我的战术被你看破了，其实确切地说，不叫骚扰战术，而叫疲劳战术。”

　　石彪特别高兴自己的战术设想得到了井源的认可。

　　其实他一直在心里挺忐忑的，也拿不准自己这个战术到底有没有什么地方存在漏洞。

　　如果真的存在漏洞，到了两军打起来时才发现，那就麻烦大了。

　　现在井源既然也想到了这个战术，那就说明这个战术是没问题的，连井源这种天才般的脑袋都认可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疲劳战术？唔！”

　　井源点点头，完全明白了石彪的意图：“这个战术设想本身是没问题的，但风险会出现在执行上。仙界电马你是第一次运用，你没法保证它不出问题。万一它们跑着跑着就没力气了，那时你可就有大麻烦了。我劝你还是谨慎从事，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