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淮回来了。
“看的如何?”周述问道。
百里淮目光落在了前面几个人身上,然后默默道:“那首诗……我们是不是可以用?”
周述理解百里淮的意思。
《竹里馆》对应了题目中的“月夜”“山林”这两个关键词,等这场争论结束,再吆喝人作诗的时候,他们两个中的其中一个,就可以念出《竹里馆》。
“我觉得可以。”
百里淮:“嗯。”
百里淮不再说话,专注地看前方诗会中心吵架。
周述回头看向假山。
粉衣女子和典芷柔在假山阴影里,画卷被卷了起来,在粉衣女子背后藏着。
粉衣女子对上周述的视线,抬起空的那一只手,朝周述挥了挥,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周述回了一个笑,只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待正身回位,诗会中心还在吵。
“……”
周述无聊,打开了计时器,计前方人吵架的时间。
百里淮听的很认真,端正坐着,目视中心,时不时眨下眼睛。
可这吵的实在是没什么营养。
于是,周述凑近百里淮,问:“你记得刚才那首诗吗?”
百里淮垂眼向周述,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周述拍了拍手,赞道:“你好厉害啊,看一遍就记住了。”
这话说出来怎么有点阴阳怪气?
周述暗自想着,觉得可能是“啊”的原因。
如果不加“啊”,仅仅是:
“你好厉害,看一遍就记住了。”
就没有了那一丝他本就没有的阴阳怪气的意思。
可不加“啊”感觉没了感慨,就少了真诚。
周述陷入了用词纠结中,虽然他都已经说出来了。
但吃一堑长一智,这次要是想通了,下次就不会再说出言不表意的话了。
周述称赞完百里淮,立马陷入了沉思,百里淮垂着眼看着周述,最后什么都没说。
他视线回到诗会中心,专注地听和看其中人吵闹。
思考了许久,也没想到如何表达真诚,最终周述决定他只要心是真诚的,多半就会起范,然后多观察真正真诚的人都是些什么表现,学习一下,应该就能表达出他想要的效果了。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一个合格的修士能一眼记住一首四言绝句,根本就是常规操作吧?!
淦!
他就记不住!
周述从思考中抽离出来,发现百里淮又在听作诗客们吵架。
周述回位,他左手的手肘抵着矮案,手掌托着下巴。
百里淮记得全诗,也看的听的专注,无需他再跟着一起费神。
周述有些无聊地用右手描摹着矮案右角茶壶之上清釉包裹着的清丽荷花。
手指从釉上滑下,指尖微蜷了起来。
慢慢慢慢地,周述闭上了眼睛。
……
不知何时,周述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后背。
他的意识苏醒,眼皮下眼珠动了动,还未睁眼,先感觉到自己双腿悬空了。
这个察觉让他瞬间睁开眼睛,激起后颈一层薄薄的战栗。
周围吵杂的各色声音进入耳朵。
周述双手捂住了耳朵。
他现在叉坐在巨大的榕树中的其中一支向外延伸的树杈上。
百里淮在他旁边蹲着,拎着他的后领子。
感谢兄弟把他摆成坐在树杈上的姿势才叫醒他,不然他睁开眼非要吓死。
这儿真是有点子高。
“现在怎么办?”
周述脑海里响起一道带着一丝薄荷叶般微凉的男声。
百里淮在问他怎么办?
他连现在的情况都不清楚。
周述道:“等一会儿,我思考思考。”
说着话,周述打开了系统界面,打开了回放功能,回放了从他睡着开始到现在的时间。
屏幕里:
他睡着之后,百里淮拿出了一件外裳披在了他身上。
这之后不久,争吵终于止息,如现实中那般,争吵的最终结果是“敲”取胜。
“推”与“题目不好”失败。
一身杏色长袍的主持者站起,站在中间的七八平的圆竹席上,微笑着对各方说了几句,缓和气氛之后,“据题作诗”重新开始了。
百里淮赶在所有人之前,站起身,快速且声音洪亮咬字清晰地念出了《竹里馆》。
此诗一出,全场寂静。
忽的一幅展开的画卷掉在了百里淮的案前。
画卷血刺呼啦,仿佛一个人被切断大动脉的时候,身侧就挂着这幅画卷。
画卷的右侧,是一首竖写两行的四言绝句。
就是第二个箱子里拿出的画卷。
只是画卷上的青山竹林已经看不出颜色。
诗客突然暴动,百里淮一把抓起周述就上了树。
抓的是周述的后衣领,顺手抓住了披在周述身上的衣服。
周述好奇这个卡脖子的拎法为什么没有弄醒他。
他也没有那么困啊。
周述想着,望向树下假山阴影笼罩的地方,那里已经不见人影,抬头四处看了看,也不见哪里有一粉一白两抹颜色。
周述打开了空间里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两块牌,左手金制免死金牌,右手黑色大理寺卿令牌。
周述举着两个令牌,转头向百里淮,道:
“你要哪个?”
百里淮拿起距离他最近的周述左手边的金制牌,见到牌面写着的“免”字,将牌翻了一个面“皇家”。
“这有什么用?”百里淮问。
周述正在看他手上这块,闻言,道:“我不知道。”
“但箱子出现的时候,说这里面的东西或许能帮我们渡过难关。”
周述晃了晃手中的黑色令牌,笑了:“我这块儿是个官牌,很有用。”
周述说完这句话,对着下面的人群大声喊道:“有没有识数的?认不认识这个?”
人群寂静了数秒,忽然退开了,为首的几个先弯腰低头作揖道:“原来是大理寺卿大人!因故无意冲撞了大人!望大人原谅我等鲁莽!”
说话间,树下所有人整齐地低下了头。
周述大声道:“什么故?”
“这这……”站在最前方的诗客说话吞吞吐吐,还眼珠左右游移。
他的身旁,左右的人要么低头不作声,要么悄悄抬步向后移。
周述见状大声震慑又语调平稳地道:“什么故?”
最前方的诗客哆嗦着隐约有些发白嘴唇,往前走了一步,低头保持着作揖的姿势道:“大人,您身边那位手上沾了血!”
周述右手食指第二指节抵着下巴。
这是什么意思?
周述看了百里淮一眼,百里淮从空间里取出了那副血刺呼啦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