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水，姜佑希就憋了气。

　　但小孩子的气息本来就不长，她很快就憋不住了，喘了口气，鼻子冒出了一串小泡泡。

　　她努力挣扎着，想爬上去。

　　祁晏却把她抱得更紧。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力气，死死的拽着她，被刺了一剑的右手流血更多。

　　他皱着眉，在水里和她比口型。

　　他说：别闹。

　　小团子瞪大眼。

　　谁闹！

　　究竟是谁在闹！

　　她实在憋不住了，大口喘了气，本以为会有冷水入肚，但祁晏慢慢靠近她，眼中似乎有些无奈，一只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一股暖气传来。

　　她似乎，能呼吸了！

　　小团子睁圆了眼睛。

　　祁晏带她游了许久。

　　大约是因为那股暖气，小团子不觉得冷，可抱着她的人体温渐渐下降。

　　到了后半程，祁晏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姜佑希觉得自己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他推开。

　　但她没动。

　　她只是小，又不是傻。

　　不知道祁晏这个癫人把她带到哪儿了，她又不会游泳。

　　聪明的小陛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她忍！

　　“咳咳！”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人终于上岸。

　　上岸第一时间，小团子踹开了祁晏，跳到几步远的地方，警惕的看着他。

　　他们似乎来了一处山谷。

　　三边封闭，只有一处河流连接外头。

　　“别看了，不会水的人出不去，这是我特地准备的地方，哪能这么容易跑…咳咳。”

　　祁晏脸色苍白，受了重伤，又被踹了一脚，让他越发虚弱，只能强撑着靠在石壁上。

　　姜佑希知道自己那一脚用了多大力气，于是越发好奇起来。

　　他的皮是什么做的？

　　铜墙铁壁吗。

　　“小柚子，过来。”

　　姜佑希警惕的看着他。

　　他脱了外衣，用了最后一点内力把衣服烘干，手臂伸直，语气有些虚弱。

　　“披着，晚上冷，容易感冒。”

　　小团子很有骨气的准备拒绝。

　　一阵冷风吹来。

　　她打了个寒颤，立马接过。

　　然后又跳到后几步去。

　　祁晏被逗笑了。

　　“小柚子，你的胆子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啊。”

　　谁知道你真能做出不要命的事情。

　　姜佑希瞪他一眼。

　　她最惜命了。

　　披上衣服，果真暖和不少。

　　姜佑希心中一动，忽然想到水里的事，稚声稚气的问他。

　　“为什么，朕能在水里呼吸？”

　　“咳咳！当然是因为内力啊。”

　　为了把小团子偷出来，他做了好多个计划。

　　其中一个便是水遁。

　　他也就罢了，小团子必然是不会换气的，所以祁晏专门留了这部分内力。

　　周钰刺他的时候都没用。

　　“内力这么厉害？”

　　小团子的嘴长的圆圆的，都能塞的下鸡蛋了。

　　祁晏觉得可爱，想到什么，又气愤道。

　　“温政南连这种常识都不和你说，想必是故意把你养废的。”

　　“你才废，你全家都废！”姜佑希瞪他。

　　她还小呢。

　　内力可以之后学。

　　祁晏：“我没有全家。”

　　姜佑希顿住。

　　祁晏歪头看她：“温政南没和你说吗？也对，他才不愿意你对我有一丝心软，想必是都瞒着的。”

　　听他这么说，温相似乎心机深重。

　　小团子听了不舒服。

　　“温相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他对朕很用心的。”

　　若是平时，祁晏一定很激动，然后会说很多温政南的缺点，试图给小柚子洗脑。

　　可他今天似乎太累了。

　　右肩上的血一直在流，如今似乎已经留干。

　　丹田里空荡荡，没有一丝内力。

　　体温骤降，全身发冷，下唇都在打哆嗦。

　　他努力控制着不要晕倒。

　　长年累月的受伤经验告诉他，如果睡过去，或许再也醒不来了。

　　小团子睁着大眼睛观察他，裹紧衣裳。

　　衣裳是干的，可她毕竟入了水，身上的衣裳依旧湿哒哒，黏黏的很不舒服。

　　从出生到现在，姜佑希说一句千娇万宠，举全国之力供养也不为过。

　　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又冷又饿，还有点想温相，她默默抱紧自己，有一丢丢委屈。

　　“不难过，不难过，不可以哭。”

　　她焉巴巴的安慰自己。

　　她是陛下。

　　陛下不能是个小哭包。

　　“陛下不委屈，朕不委屈呜呜…佑希要加油，佑希可以坚强呜呜…”

　　“啊湫”

　　突如其来的喷嚏，打破了山谷的宁静。

　　祁晏一个机灵，猛的张开眼。

　　看到小团子抱着腿蹲在他对面，足足两三米远，眼眶里满是泪水，可怜巴巴的。

　　又看到她湿哒哒的衣裳。

　　“小柚子，你过来。”

　　姜佑希：“干嘛。”

　　她瞪圆了眼睛警惕的样子，像只可爱的小奶猫。

　　祁晏笑了，声音虚弱。

　　“乖，把衣服烘干。”

　　小团子想到那神奇的内力，有点心动，又警惕的问。

　　“你还有力气？”

　　祁晏探查了会儿。

　　刚才那会儿工夫，又涨了点内力回来。

　　刚好够烘干衣服的。

　　“有。”

　　他高估了自己。

　　中间又休息过两回，才把小团子的衣服里外都烘干。

　　姜佑希只觉一股暖气绕遍全身，神奇的很。

　　她蹲在祁晏对面，中间隔了一步远的距离，睁大眼睛打量他。

　　他好像很冷，为什么还把这来之不易的内力，全花在她身上呢？

　　“还冷？”

　　或许是小团子的沉默，让祁晏误会了。

　　他又伸出手，把最后一点内力渡了过去。

　　然后几乎恢复一点内力，就全然渡给她。

　　不给自己留一分一毫。

　　姜佑希几乎有种错觉。

　　只要自己说冷，哪怕他要冻死了，他都只会毫不犹豫的把内力给她。

　　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的检讨书。

　　所以祁晏是这种人吗？

　　认定一个人，便会百分百忠诚，百分百付出。

　　捧上一颗赤忱之心，任由对方把心踩到泥地里，都毫不迟疑。

　　那怕，那人视他如仇敌。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温相？”

　　本来，她是不准备问的。

　　做错事就是做错事，没有借口。

　　可现在，她却有点好奇这癫人的内心。

　　只是好奇。

　　她才不会原谅他。

　　或许是今日太虚弱，祁晏没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是微微抬头，看着对面的小团子。

　　她和武昭皇帝很像，眉眼处更是有七八分相似。

　　又在不同的时间，问出了类似的话。

　　可是这次，祁晏诚实了许多。

　　他声音平静，看着面前的人，唇齿间带着些眷念。

　　“可能是因为，我在嫉妒他吧。”

　　姜佑希一怔。

　　祁晏是嫉妒温政南的。

　　同样不幸的遭遇，凭什么温政南能得到救赎。

　　凭什么温政南能找到一个愿意包容他，爱他的存在。

　　凭什么温政南能被世人所容，有人并肩作战。

　　凭什么……温政南能抓到星星。

　　“你身上有星星。”

　　这一次，他也想抓来看看。

　　星星不会奔他而来。

　　但他，可以奔向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