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焕他只是刚刚开始,他体现了心有明镜的官人基本素质。
那就是怀疑...一切。
“菁水楼的音家舞家保家,也有皆有嫌疑。
李楼主,待你们优渥,却偏心十二音家。你们不满!
十七名死者,有一大半都是你们朝夕相处的同家,他们大多与菁水楼其他人一样。
平时深入浅出,鲜有与外人交际,自身也并不太大被谋求的价值。
只有你们与他们朝夕相处,只有你们有时间酝酿仇恨!
死者中三大音家,无论何时何地都享受着所有人的目光。
同为菁水楼的一份子,彼此的工作性质没有本质差异,甚至工作量都很相似。
然而她们是台上不可或缺的主角,你们却是舞台边缘甚至捞不到上场机会的幕后。
你们羡慕她们的光芒万丈,因为你们也是她们的光;
你们痛恨她们的光芒万丈,因为只有她们,是光里唯一的焦点!
你们嫉妒难忍。
所以你们都是嫌疑人!可服?”
裴焕的声音透过十二面镜子,精准的送到了台下每一个客人的耳朵里,也被台前幕后的菁水楼众人听到。
他们的面目都在黑暗中,所以裴焕看不清,可是耳边已经传了一些情难自抑的哭声。
像是捂着嘴露出来的声音,这菁水楼众人保家船家的数量是最少的,多的都是音家舞家。
她们时月不长,生活圈子有限。所以她们的心智都相对单纯,此刻都有种受了委屈的冤枉。
现在还能够自制,已经是她们在这次风波中坚强成长了。
哭声中,也有一声声时断时续的‘服’。
裴焕内心有些许歉意,却不会动摇他丝毫的心智。
给她们带上帽子的人是他,如果查验无误,他自然也会亲自赔礼,再郑重地为她们摘下帽子。
裴焕并未放下怀疑,毕竟以上种种,谁又能保证她们不是凶手呢?
菁水楼之变中能够活下来人,他们本身就可能是受害人与嫌疑人的两重身份。
裴焕站在舞台上,身后是巨大的半绽放石花,花里是凋零的花蕊。
而舞台四周,是一重重的坐席包围,按照远近分为甲席乙席。
坐席之上,是甲字乙字房间。
它们较地面席位要更靠近,也更具备隐私性,隐私性有时意味着更好动手。
甲席中穿插许多罗柱搭起来的高台,为小二层的设计,上面坐落三十六个乙字房间。
最后的甲字房则由天花吊装,可以被视为舞台造型的一个部分,所以相对靠的也最为接近。
这是它们目前位置关系,上半场时由于舞台不同,各个坐席的位置关系也有过变化。
从远到近,也代表着坐席上的人,其身份地位在不断的升高。
裴焕有些踌躇,因为客人数量众多,如何切分人群,可能引起的反弹是不同的。
他能否造成他想要的势?这需要一些技巧。
这个问题他还要思考一下。
于是,他准备先进行查验。
......
裴焕仰仗于明镜,他才能在没有时间挨个问询详细做个体背景调查的情况下,依然有信心摸索出真相。
在这其中,明镜不仅是案件的复核,也是他加速查案的工具。
当然本质上现在的裴焕是一个代行者,可不是随意一个坊级的坐堂官,就能调动本源六镜的虚相。
这是艾可可的权柄,而裴焕只是扯了这张熊皮在做事情。
艾可可因为睡眠不足,都有了那么大的黑眼圈,裴焕自觉自己需要多帮‘上官’分忧。
明镜查询并不复杂,尤其是不透过凝光赋形的深筛,仅仅是叩一层心关的初筛。
菁水楼的人,不像甲字房的客人那样的难缠,仅仅叩一层心关她们就没有几人可以抵御。
这是裴焕的判断,也是一种他的‘筛选’。
如今快入夜了,镜光本身也是用一点少一点,更何况这落到五名城内的镜光,也只是艾可可能调用的一缕。
所以她们只要过一轮初筛,从明镜下走一圈就行。
至于整体案件的复核,则需要留到下一个月月华充盈时再做。而且一旦真凶浮了出来,那就不是大海捞针,只是补充证据链条,完善逻辑闭环。
那样对明镜的消耗,也与前者不可等同看待。
李玖葉是他推出的第一嫌疑人,查验自然要从她开始。
裴焕也许是真的怀疑。
毕竟李玖葉是凶手的理由也很充分。
人的壳都是很厚重的,仅凭这么几次短暂的接触,裴焕是否相信她依然存疑。
裴焕将她推出来当模板。
他究竟是在试客人,还是在试她。
其实不好说。
李玖葉本身很爱笑,可是这件事情发生后,她无论如何都笑不出声了,一直都是平淡为主的挂相。
不需要裴焕多说,从自己被推出了那一刻起,李玖葉就大抵明白了会发生什么。
而当裴焕停顿下来,眼神再次落到站在舞台边缘的她身上时。
她明白,到她上场的时候了。
......
一袭红衣从舞台边缘,缓缓地走向悬于舞台上方的明镜。
异形的镜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转动自身也将镜面那一侧,朝向了那一袭红衣。
于是镜中也出现了一袭红衣。
镜子外的她,步子不快也不慢,是坚定而稳重的脚步。
镜子里的她,步伐凌乱在方向上不断地失衡,跌跌撞撞地提着红裙奔逃着。
李玖葉在走向镜子时,镜子里的另一个她也在跑向她。
镜子中的她样子与她一样,动作却不一致。
而就是明镜的作用,它更显现出的相,会比人所能看到的事物要再深一点。
随着李玖葉走到舞台中央,她最熟悉的舞台上。
整个舞台好像都变成了一座大鼓,她的每一步都好像鼓棒敲击在鼓面上。
鼓,与弦乐不同,它的声音来自敲击。
鼓面也比一维的弦,二维的鼓面能承载更多的能量。
李玖葉没有真的在敲打着舞台鼓面,她的步伐一直平稳安定,没有慌乱也没有重重地击打。
但浑厚到让人心脏共振的鼓声,却真的出现了。
声音从心而来。
不是现在她的心,而是台下客人的心,他们大多记忆中有那处盛景,现在被勾到了水面上。
是过去无数次激情爆发的回响,是隔着空间依然在燃烧的血脉。
是无法被遗忘的亲情,是八面玲珑的八极擂台!
是明镜鉴心。
是旧人影。
涟漪中,她一身红裙。她脸上红妆,不花,也不媚。
她面色平静,脚下的鼓面却宛如惊天骇浪。
明镜落到骇浪中,靠到了她的身旁。
她面对明镜,镜中人也面对着她。
一行清泪,从精致的容颜上流淌而下,砸落到鼓面的狂浪之中。
水波平复,鼓声休止。
“原来,娘亲也会打战鼓啊”
镜中人,却早已跪倒在地,她放声的大哭无人相碍。
镜外人,微微侧过身来,举起手便擦干了眼泪。
她微笑着说道:“裴官人,现在我应该嫌疑小了一些吧?”
裴焕铁面无私,不过他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明镜内外的她,一站一伏一笑一哭,于人前,她们宛如孪生的红妆姐妹。
......
裴焕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疯狗。
狗都会叫,但不一定会咬人,欺软怕硬也是大多数狗的天性。
疯狗除外,它们会咬人,而且不分强弱更不明好坏。
裴焕好像咬了好人。
李玖葉证明了她不是真凶。
镜中人便是她竭力去隐藏,她内心中更真实的她。
走到明镜前面,即便是只叩了这一层心关,也足以判断一个人是否为真凶。
裴焕在里面放了引子,明镜是有指向性的验证内心。
就像是李玖葉想起了,她那身为被害人的娘亲一样。
而镜中人所暴露的相,也就是明镜所给出的结果。
李玖葉表面的坚强,让她面对客人自保的壳,被裴焕残留的剥离了。
让她内里的虚弱本质,同步暴露在十二楼的所有客人面前,也相当于暴露在整个五名城面前。
玖爷?玖妹罢了。
战鼓擂擂,也遮挡不了她踌躇难安的内心。
而这背后,又可能让名义上拥有菁水楼控制权的她,将这份虚弱同步到整个菁水楼。
虽然更大的原因,无疑是李八巧与三大音家同时凋零,使菁水楼实质力量与价值都下跌了。
可当这样的菁水楼,又遇上了‘内心软弱’的主事者,情况无疑会愈加的难以维系。
回到舞台边缘的李玖葉,她已经恢复了冷静,嘴角还挂着淡淡的苦涩。
她强撑着的玖爷架子,终于崩塌了。
李玖葉没有钻牛角尖,她想的更远一些。
对外,菁水楼面子里子都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对内,楼里面也会起风言风语,虽然还不知道哪位姐姐会动心思。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要早些准备吧。
裴焕回到了台中,内心里怀着一定的愧疚,他并没粗暴的打断这片沉寂。
有人在非议,那就先让他们说完吧至少现在我还能按住一些话头,稍稍挡一些风浪。
事后兴许李大家,或许在境遇上能够清静一些。
裴焕这样的想着,一人站在舞台上慢慢地等话题平息。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们都有些意外。
......
李玖葉被明镜映照时,明镜窥破了她的内心,却也在不经意间勾起了客人心鼓齐鸣。
那鼓声不是纯粹的虚相
它有源头,也有所称量。看起来不过八两重,有时却逾千斤。
李玖葉自己也不知道,她的身影早就随着那一声声的战鼓,狠狠地砸进了客人的心中。
她刻画的形状,比她想要的要深,尤其是在八楼的玖爷拥趸心中。
要怪就怪裴焕,将李玖葉带到了六楼,要是在八楼,他们肯定让玖爷脸上,就沾不得一粒灰!
八楼的坐席一样笼罩在黑暗里,可是从偶尔靠近舞台的模糊身形推断,八楼客人的身形最为高大。
其中男性的比例,也是十二楼中最高的。
此刻他们的动作,已经从一开始的凌乱,到现在的整齐划一。
而同步的动作,又加上各个客人惊人的力量,使得他们合奏而起的鼓声,终于顶破了某种界限。
让这道声音,透过隔了一层的楼体,缓缓的递减传递向其他楼层。
也使单向放送音画的明镜,不断地在十二层里同步的颤抖。
裴焕听到了。
六楼的客人也听到了。
更重要的是,玖爷听到了。
“咚!咚!啪”
“咚!咚!啪”
“咚!咚!啪”
“右手捏紧拳头!一二!重击心脏两下。好!不要停,立马击掌一下!
好一二!再来!保持好节奏。
那边的朋友,你慢了”一位不知名的十尺热心猛男。
玖爷是一个符号,早就不只是她李玖葉一人,有些人终把自己搞得好像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顶一样。
没有必要。
而且,李玖葉好早前就抓住了五名城猛男的心。
只是,她也不知道罢了
心鼓不息,玖爷不倒
......
(今天小废,就这些了。摆了骚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