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是北苦将主白均,早前因大限将至,故冰封自身。
也因一直被族人目光能所注视,残身一直存于北苦至深之镜。”
白老太三言两语讲完了自身的来历,与一直忽视上层混乱争斗的原因。
此时几人已经打过照面,白老太也知道了樊笼之意。
修铭看着辛四拆除了不贴合的北苦将椅,在原处矗立了一块人形大小的坚冰。
难得白灵体积不大,他终于不用抬头仰看。
不过他们是否有体积之说,都无法言明。
修铭为之感到好奇,便直接问道:
“白灵,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生灵?光还是其他无法窥见的物质?
或者说,你们真的是寄宿在光滑平面上的吗?”
白均很是慈眉善目,端坐在冰块表面,身下也一块石椅。
面对修铭的问题,她却径直摇了摇头。
“贵主问的太深,有些事情老身不知,而老身不知便是整个白灵也不知。
唉说到底,白灵连自己的身后都无法看到,许多事情都不在掌握之中。”
修铭宽慰说道:“看不到自身身后的也不止白灵,我明白了。所以这也是白灵人警惕外人的原因,因为你们恐惧像是神一样的外人。”
“贵主明义。”白均语气颇为谦卑。
修铭不在意态度,所以也不会去特意修正。
“那你觉得,你们究竟在镜内,还是镜外?”修铭对这个问题有些在意。
白均犹豫了一会后,才答道:“镜外。”
修铭点了点头,心中一些疑惑也解开了。
虽然无法直窥本质,但他已经掀开了白灵人自己都无法看到的一角。
白灵所争,看起来只是带着光的镜面反射物。
他们看起来,也更像是一种平面上的影像生物。
可是修铭觉得很大可能不是这样的。
白灵同样需要立体的空间,他们所争取的生存空间,并不局限于平面。
如果修铭没有判断错误,白灵并非只是一束光,他们有不可见的形体横亘在冰面之外。
只是这一个部分,不能为所有人所见,哪怕是他们自己。
也许斑斓所限,也许是他们自身的缺陷。
为什么?
因为光无常形,光似水流。
即便是纯粹强大的意识体,也是依靠更深层次的事物,干涉着光相进而浮现人间。
白灵也是一样。
白灵不是光,更像一种约束光的‘器具’。这个器具,以一种不可见的姿态,存在于北境的裂隙之中浅层表面上。
所以他们才会感到拥挤,因为这层不可见,可以感知到挤压的认知形成的阈限空间,才是更多白灵本质存在的‘位置’。
如果不存在这层界限这层形体,白灵仅仅是一抹相,那他们就不该有生命力。
就像水下的那些尸体一样。
他们会很快消弭,很快崩溃,更无需抢夺生存空间,毕竟只是平面一万层相重叠也还是平面。
平面没有厚度,但是白灵需要厚度。
他们便大抵是一种不可见的立体空间生物,只是只能透过光滑反射面展现自己。
这一点白均也许不知道,也许初见有所提防也很正常。
修铭完全理解,他也更相信他所看到的。
这里更本质的事物,却依然是空间,只是他们所能选取的空间远比其余八苦小的多。
人都有其自身局限性,能够适应的空间形态也有不同,这或许就是斑斓时空的不同狭间。
或许是潜景浮相,看起来都是分离状态的原因。
白灵也一样,甚至北境偌大的天空,都难以存在生存。是因为上面的空间,缺少了他们必要的生存条件。
他们离不开光滑镜面,却需要也不止是光滑镜面。
受限于生存空间外的白灵,却也在其他层面达到其他生命难以触摸的维度。
他们不会生病,寿命悠长,除了冰面被破坏外,也很难死亡等等。
毕竟这些都是有可以触摸的形体,才会有的缺点。
而这些特性,导致着北境就像是一个不断接着山泉水的大缸。当水平缸口满出去后,便也只能让它自由满出。
而这也导致了,不会有其他将主,将他们接出北境。
哪怕他们本身有着致命缺点,但是白灵人依然可能以一种无法预估的姿态,侵占了所有八向之地。
白灵之争,或难以避免。
所以白均所做所说,或有偏差。
她可能在逃避,或是让这份无法避免的罪恶,直接烂在天空里。
修铭不会嗤笑她,也不打算验证这个观点。
刨除掉人视的角度,这些事情已经在这个时空发生过来千百万次,完全没有任何新意。
况且只是逃避,并无明显的主观恶意。
他也只有赦免一些脚上沾泥的人,才能缓缓与自己和解。
这一行过后,白灵的生存的境遇,还是在一段时间内被改善了。
他们也无需被拯救,因为也许这里,已经是他们应到的理想乡。
将台行在狭间之中,到处炫彩又恶心一样的油膜天幕,紧紧的挤压着将台。
然而在几次适应过后,将台的上的人早就不畏惧这色厉内敛的水下杂物。
该打架打架,该歌唱歌唱,该胡闹胡闹......
由于几次开台迎新,而除了鬼苦人外,本身也缺乏战团的纪律。
面对下一个强敌,将台上下都充满着一种......松弛感。
反正主要都是樊笼之上的博弈,与只有八月寿数的莲子,能有何干?
在稚子的欢声笑语中,将台俞行俞远。
.......
在关门塑像后,樊笼的目光还是要投向前方。
一阵默契的沉默后,修铭转头看向王轩兰道:
“小姐,你这次有什么提前准备吗?
剩下的三族,该如何面对?”
王轩兰被惊醒。
“哦叫我啊,什么,不知道啊。”松弛感的源头找到了。
修铭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道:
“至少该让我们知道,三族的路数吧?
会酝酿一场大战吗?
你了解他们吗?他们了解你吗?
既然你无心独裁,那三族可否协力?
他们又会有着怎样的目的?
......”
“好啦好啦这哪里是至少嗷。
这么多问题怎么回答,哈在那群人中我有一个老朋友。
只是我也不知现在是他掌权,还是轮换到其他人。
赌咯,是他的话应该还有的谈。
但究竟打不打,到时见面再说。再说!”王轩兰娇喝道,一脸的起床气。
议堂陷入寂静,只有微妙的视线互相打量。
修铭靠在椅背上,手托着下巴。
王轩兰这样的随意,说到底是底气太足。
也可以说,两头凶猛巨兽的碰撞,什么策略都效用不大。
先见上一面,呲呲牙后,才会估量彼此的斤两,将结果导向不同的方向。
哎她之前不还是挺紧张的嘛?
难道真的只是起床气?我想多了?
不消多时。
黏腻高压的低沉天空,被从当中撕开。
将台再次落入到一方天地之中。
而这次,将台没有直接落入漩涡的中心,青色的天空下也没有人在等待他们。
......
机动灵活战力达标的墨龙,与眼光不错更会审时度势的南鸟,组成了千对侦察小队。
他们以将台为中心,形成了一面逾越万里的探查网络。
他们随着将台的缓缓前进,一点点地撕开这块新天地内的未知迷雾。
三族之地,汇聚了八向之三,从理论上修铭也觉得这方天地,会比其他方向的天地大一些。
可真当他们进到这里,修铭却发现自身的预测,有些太过于保守。
这片青空,完全有着超出他预料的宽广。
与其他方向天地比较,无论水生莲南飞地,还是刚刚跳出的北境,本身已经可以称的上天高辽阔。
白灵的问题,更多是族群数量更多导致,事实北境给人第一影响是冰封万里的无尽苦寒。
是仅仅适合白灵的特殊福地。
水生莲中的老龙,体长逾越百万里,比将台还要略大。
能够承载这样形体的水生莲,也算的上辽阔。
至于南向之鸟,他们体质轻盈,速度出众,更是少有的生长着比身形更巨大的翅膀。
所以南飞地的天空,并不比水生莲的小。
可是这片青空,与它们相比。
却有着已然不是几倍的差距。
也不是百十倍,而是数以万倍的差距。
而它过于的庞大,也让修铭的视界再次失效了。
潜景万千,浮想不知凡几。
斑斓时空的池子里,就像是有人刚向里面丢下了一堆杂物,引起了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气泡。
有些气泡上升到水面附近,然后汇聚成一个更大的气泡,却没有裂开,这就是浮相。
有些气泡被杂物遮挡,始终无法上升,甚至一直在下降,这便是潜景。
浮相一般更大更稳定,在真实与虚假光谱上,接近真实。
潜景一般像是蜉蝣一样微小不易察觉,也像蜉蝣一样转瞬即逝。
但本质上,它们是一样的。
都是可以被呈现的立体空间,都是介于真实与虚假绝对值的阈限所在。
无垠与有限,漫长与短暂,这些极端点位都反而证明了它们处在一个象限里,拥有相对可测量的对比参数。
其中这个坐标的原点最远点,便是从人所至,到从人看来。
五名城下辖六星,是水池中绝对的最大气泡群。
八向之地,早已分崩离析,无论是哪一个单独的方向,都不及六星之百一。
但此地就他目前所见,已然有了那层层风星形梏,未见者他还不知道有多大。
这里也已经成为,他见过仅次于五名城的坚固浮相。
哪怕是他,或许也能真正挤进来,而不是带着浮相一起深沉。
之前修铭以为这是分崩离析,繁华不在的缘故。
这也是一次次八向之战,都始终想要重新凝合的原因。
与其争夺着不多的生存空间,不如建立历史出现的斑斓盛景,这样无论上面胃口多大,漏到下面也还能有的剩。
这是一个值得与能够凝聚所有力量的事情,即便它一次次的失败着。
眼前的这片青空,却让修铭再一次产生了无尽的联想。
这些联想打破了他以前的一些猜测。
或许,这里没有分崩离析,更像是人去楼空。
或许,天地神三族中的天地二字,本就是不止于方向。
或许,其余五向,才是挣脱了桎梏后,艰难黏合创造出的新的浮相。
或许,只有此地才算是真正的八向之地。
......
围绕将台建立的龙鸟预警圈,并不能真正掌握圈里的一切生灵的动向。
因为此举的目的,是为了找到尚且不知道在何处的天地神三族,也为了预防大军团的突然袭击。
还因为这片像是风星的天地,不仅有着一片苍茫的天空,还有一块绿意盎然的大地。
大地上也不是只有草木,反而时不时从树荫之中,出现一颗探头探脑的生灵。
它们好奇地看着天空的庞大将台,与簇拥在其左右的异状外人。
同样的,它们在这些外人面前,也成了异状。
这些生灵没有统一的形体,大多也不是人形。
反而多表现出了周边地貌的特质,例如有一支好奇又胆大的鹿群,就一直在地面追逐着将台。
它们首先长着鹿形,四蹄奇目带角。
可是它们体表却不是兽毛,而是一片片浅色的苔藓覆盖着,更奇异的是它们的头上的角,也不是兽角。
而是一对桃花树,它们成群奔跑,从某些角度看起来更像是一片桃林活了过来。
奔跑着也散落着满地桃花,与本身周边的绿色形成极大反差,很漂亮,也很难不让天上的人不注意到它们。
它们是什么?不知道。
但行事堂皇,且自身颜值出众,看起来就不像是坏人了。
莲子围绕着将台吆喝起劲,南苦人有的飞离将台,多番打量后按照自身的审美,判定该族没有恶意。
只有鬼苦人,还是在打架。
一路生花,这可是一种吉兆。
尽管这也验证了将台此刻处在明处,说不定下一秒就有什么莫名的攻击出现。
桃花鹿不是下面的唯一生灵,只是更多的当地生灵,还带着一些常规的警惕,可能智商也比傻狍子高一点。
看到这样大规模的迁徙后,它们都选择暂时隐藏自身,躲藏在不同的绿荫下,又带着不同目的觊觎着天上的来客。
有些生灵够不着将台,有些生灵期盼着将台坠落下来,有一些又祈祷着他们赶紧走,不要在此地招人耳目。
樊笼的视线也在下面。
他们看得会别的四族人深一些。
本质不现,也能遮去表相,端量着它们的形梏。
修铭看出了它们不属人形,也没有人心。
但已经很接近了,再多那么几丝灵性,就会变得难以分辩。
而它们的根系......
很明显就是脚下的大地,所以它们可能就是三族之一的地族。
而如果它们是的话,却对将台的移动没有任何接触的反应。
那或许说明它们并不是地族关键主干,又或许整个地族都不是关键主干。
这些奇异的精怪,似乎也有着有其他八向不同的路数。
不过本来也是,八向所指本就是不同路的说法。
与第一次见到莲子相似,修铭与四族人都对这些奇异生灵有一定好感。
而除了审美趋同外,修铭也在它们身上找到了与自己的一丝相似性。
真实大地孕育的直系生灵,本质上与他这个地景仙灵,也趋于相同。
只是彼此根系的深度与广度,有着较大不同。
换言之,这些疑似地族的路也与修铭相似。
它们都首先是物灵,而后才是人或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