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商量着,忽然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宋太后,孙大人有请。”
宋音书眸中掠过一丝不解:“……他怎么连天亮都等不及了?”
路修远跟着她一起出门,却被孙太守派来的下人给拦住了:“还请十七皇子恕罪,我们大人只邀请了宋太后一人。”
路修远素来清淡的眉眼顿时变得无比冷硬:“这怎么行?要去一起去!否则谁也不去!”
宋音书却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连忙按住路修远的胳膊,冲他眨了眨眼:“师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路修远自然不同意:“阿音,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没必要冒险。”
宋音书点点头,先是凑近他说了密道所在,又抛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我知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说完,她便转身对下人道:“十七皇子去不得,哀家的侍卫总能跟着一道去吧?”
下人看看跟在一旁的睚眦,沉思片刻后答:“太后身份尊贵,带个侍卫随行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位大人恐怕只能在屋外守着。”
“可以。”宋音书爽快道,“前头带路吧。”
下人将宋音书引至太守府书房,目送她进去后又关上了房门。
书房灯火通明,烛泪已经落满一整个烛台,炉子上的茶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看上去十分闲适。
孙太守坐在榻上,一见宋音书便热情地招呼她坐到自己对面,也不忙着说话,只将小炉子上的茶水拎起,为宋音书斟了一杯。
宋音书自是无心饮茶的,但也不想自乱阵脚,只好捧起茶杯,轻轻吹着。
“锦州虽然比起京城要暖和些,但眼下已经入冬,外头还是冷得很,宋太后先饮些热茶暖暖身子。”
“多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宋音书虽不敢喝孙太守给的茶,但也不想拂了他的面子,只得勉强应付着。
“从前……下官连在这样的冬夜里,点着灯饮一盏茶的心情都没有。”孙太守长叹一声,“贫穷是会消磨人生在世的一切热情的……”
宋音书抿了抿嘴,没有接他的话。
“宋太后出身名门,后又嫁入皇室,自然不曾体会过人间疾苦。”孙太守自嘲道,“下官说这些,真是叫太后见笑了。”
宋音书不满地蹙起眉头:“孙大人既然知道贫穷的苦,就该想到此时此刻,锦州城还有无数百姓在饥寒交迫!”
“下官又不是神仙,哪能管得了所有人?”孙太守眼底丝毫没有对穷苦百姓的同情怜悯,嘴角还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那些人自己无力改变现状,难道还要怪在下官身上?”
“可你是父母官啊!”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还莫非王土呢,皇帝陛下有管过他的子民饿不饿肚子吗?”
宋音书知道他心态早已扭曲,也懒得再与他争论,只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孙大人深夜请哀家来,该不会只是想与哀家讨论这些吧?”
“哦……太后不说,下官都差点忘了。”孙太守眼底闪动着阴狠,冷笑道,“事实上,下官是想通知宋太后,周太子和那个女侍卫,已经坠落悬崖了。”
宋音书心头猛的一跳,难以置信地望向他因病态而扭曲的脸:“你说什么?!”
“看来是周太子不满与宋太后联姻,故意与那女侍卫跳崖殉情……”孙太守啧啧道,“这种事谁能料到?即便下官亲临现场,也无能为力啊……”
“孙大人!你疯了!”宋音书胸口剧烈起伏,拍着桌子怒吼道,“你知道周太子出了事,对梁晋两国有多大的影响吗?!”
“即便是两国开战,又与下官何干?”孙太守满不在意地笑了笑,“左右下官犯下的事……死一万次也够了……倒不如,大家统统不要好过,最好是全天下一起为下官陪葬才好!”
宋音书不敢相信孙太守会疯成这样,语无伦次地哄骗着他:“你怎么会这样想?贩卖私盐确实是重罪,但也并不是毫无生机……”
“少骗人了!”孙太守嘶吼着打断她,“宋太后当下官这个太守是白当的?竟连大梁律法都不懂?”
“那你眼下又想要对哀家做什么?”宋音书咬牙切齿道,“总不至于想要跟哀家同归于尽吧?”
孙太守用略显浑浊的双眼静静凝视着宋音书,许久才开口道:“下官听闻……宋太后与摄政王关系匪浅。”
宋音书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故作不解地问:“事到如今,孙大人又何必与哀家在这打哑谜?若你想要哀家在摄政王面前为你求情的话,至少得将这些年从盐矿上捞来的银子,悉数吐出来吧?”
“周太子都死在锦州了,下官哪里还敢再幻想能逃出生天?”
孙太守忽然阴声笑了起来,满脸的沟壑越发深不见底,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宋音书死死掐住手心,尽可能不让自己露出怯意:“这么说,孙大人确实想要与哀家同归于尽了……哀家倒也没什么意见,左右周太子都已经死了,哀家还能与谁和亲?
“哀家嫁一次,就守寡一次……这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干脆死了也罢,早死早投胎,下辈子争取能修段好姻缘。”
孙太守没料到她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分,还能这般无所畏惧地谈笑风生,一时也有些气恼。
“宋太后倒是想得开……但下官才刚过上两年好日子,还没享受够本呢。”
宋音书低头想了想,然后试探般地抬头问:“孙大人……你该不会是想要拿哀家的性命去威胁摄政王吧?”
孙太守没有正面回答她,但闪躲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宋太后心思百转千回,下官不敢与您深谈……还请您先在此处稍事片刻,下官先去瞧瞧,别院那边的火烧没烧起来。”
果然是要放火!
这个丧心病狂的孙太守!
他为了封口,竟然决意要将整个和亲队伍都给灭了!
又担心余大年手上的账本早已暴露,这才故意将她扣在此处,好做最后的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