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历添新岁月
谢危回身去看画,他发现不寻常的地方。
他望向张遮,问道:“画作是不是都有书法在里头?”
张遮道:“她是闺阁女子,不想将字迹显露人前倒不奇怪。
然而奇怪的是,我同雪宁找遍姜府和店铺,没找到她留下的字迹。
岳母说过,雪蕙世妹是才女,擅音律,绘画和医术。这样的人,怎么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姜雪宁猜测道:“会不会同画一样,都被姐姐烧毁了。”
谢危望向她,姜雪宁道:“别的我不懂。可是我懂女子的心,尤其是一位才女。
她若知道自己要离开人世,为了不让家人伤心,或让心血被糟蹋,就会选择焚烧自己的诗稿画册。”
张遮沉吟道:“极有可能。娘子的分析与她的心境倒是相符。”
谢危没接话,他不知怎得心里冒着酸气。尤其看到山水小景中有幅桃花,他就很在意。
他同张遮道:“张遮,这些画能否割爱?”
张遮还没回答,姜雪宁先跳起来:“不行。好不容易找到姐姐留下的东西。你不能全部拿去。手帕我都让给你了。”
张遮劝道:“雪宁,比起画,寻找真相更重要。给居安兄带回去,或许能让他找到什么线索。”
姜雪宁明白了,她对谢危说:“不给你,就借给你吧。等你日后找到真相,再还给我们。”
谢危不同她争论,点头答应。
今日时间太晚,张遮说明日就派人送画到谢危在附近的宅院。
过了午夜,外头鞭炮声连城一片。
三人讨论了很久,暂时没有新的思路。他们便先回姜府各自休息。
谢危一早就起来了,他吃完早膳就在姜府四处逛。
正如姜雪宁说的,来姜府的人不少,亲戚同门朋友下属一波接一波来拜会。
姜府不似谢府从不接待外客,姜伯游人缘好,来者不拒。
为避免麻烦,谢危躲着这些客人。他不知不觉走到姜府的药房。
里头的场景让他很陌生,随意看看就罢。只是经过旁边的香房,他闻道阵阵幽香,于是他抬脚进去。
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巴掌大小的白瓷瓶。他拔开塞子,闭上眼睛,将塞子放在鼻下两指间距离,就能嗅到这香味。
他一个挨一个试过去,找到一款同他用的一样。接着又找到一款似曾相识的味道。
等张遮从外头回来,姜雪宁招待完上午的客人,听小厮的传话一同过来香房找谢危。
谢危手里拿着刀琴从谢府带来的香露,桌上摆着他挑出来的瓶子。
他问他们两人:“我用的香露是姜府送的。是你们自己调制的吗?”
姜雪宁上前边嗅边道:“是啊,我们家用的香露都自己调制。你这款有香方。”
她从架子对应的小匣子拿出一张香方,里头除了配料,还有调制的日期。
谢危展开一看,就递给张遮问:“这是谁的字?”
张遮道:“玫儿。雪蕙世妹的店铺和嫁妆单子都是她执笔。”
三人赶紧叫玫儿过来,玫儿只知道她遵大姑娘的要求,将所有账册单子汇总。其他一概不知。
谢危问玫儿:“姜府送我的香露是去年调制。这是你调的吗?”
玫儿压根不记得,她犹疑道:“好像是吧。大概是我调给剑书时顺带给大人您做了一瓶。”
张遮问她:“玫儿,你记得自己怎么跟剑书认识的吗?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来往?”
玫儿的回答没有迟疑,说是谢危来找姜伯游议事时,她准备糕点茶水时认识剑书。
张遮仔细听完她的讲述,又拿来纸笔给玫儿。
他温言道:“玫儿,听闻你的字是雪蕙世妹教的。岳父岳母提过她最爱行书。
我看账册和礼单写的都是正楷,你可否用行书写一首与花有关的诗。”
玫儿不明就里,仍是乖乖配合。姜雪宁磨好墨,玫儿谢过,用毛笔沾墨挥笔,一挥而就。
张遮等她写完,道:“玫儿,外头事忙,就不多留你了。日后有空,还有事情需要你协助。”
玫儿恭敬行礼退下。谢危同姜雪宁上前看这首诗,正是崔护的《题都城南庄》。
姜雪宁问张遮:“遮郎,你看出什么了吗?”
张遮边用笔记录边说:“玫儿是雪蕙世妹的贴身丫鬟,府里人手从未短缺,为何在后院的她在前院准备茶水点心?
按照她这几年同剑书的行动轨迹,两人并不重合。她的记忆不对劲。
昨日我看画里不少桃花,便试探一下,她没有写兰花,梅花,而是直接写了这首崔护的桃花诗。
这是她下意识的反应。玫儿忠心耿耿,从小跟着雪蕙世妹学了不少东西,让她形成本能反应。
她的字定然也有雪蕙世妹几分精髓。我总觉得世妹如此费心销毁她的字迹,说明她的文字会有些提示。
你曾在杭州住过一段时间,与我书信来往。我一早回旧宅,翻了过往的书信,找到几张与你不同的字迹的信。”
张遮将怀中的信拿出来,与玫儿的字摆在一起。果然字迹十分相似。
谢危同姜雪宁拿起来看,上面都是收到礼物后,寻常的问好和致谢。连落款都没有。
结尾会有一句:“敬颂时祺,干祈珍重”或是“祝君安康,万事如意。”
谢危反复看着这结尾,脑子突突的疼。这又是十分熟悉的感觉。
姜雪宁也一样,她看着这字,反复摹着上头的字体。她眼眶发热,道:“定是雪蕙姐姐的字。”
张遮拿出一幅小卷轴画,他展开这画,画像里的人是张遮。他立在桃花树下神情温柔,手持花枝微笑。
他问姜雪宁:“娘子,这是你出阁前找画师给我的画像。为何里面是桃花呢?”
姜雪宁茫然道:“是啊,你喜欢的是梅花。我没同画师提前说清楚吗?”
张遮道:“姜家为了宣传桃花和衣袍,与京城和杭州有名的画师和画铺都有联系。藏书阁有不少他们的画册。
我早上去了旧宅和我们新宅,找了不少衣袍册子的宣传册。我发现早期的宣传画和衣袍册同这幅画风格类似。
可没有一个画师的绘画风格能吻合。这就说明我这幅画像和早期的画册是出于同一个人的手。而后来的画册是模仿。”
张遮将卷轴的画用镇纸压住,再放一本画册和几张从店铺拿来的兰花画摆一起。
有张遮的分析和筛选,谢危同姜雪宁很容易看出这些画风格一样。
姜雪宁明白了,猜测道:“所以你这画像是我托她画的吗?所以我定是让她随意发挥,她就直接画她喜欢的桃花进去。”
张遮说:“所以,我们要设法找多些雪蕙世妹的文字和画。她喜欢桃花,就从这里着手。”
谢危看着张遮的画像,总觉得有些东西一闪而过,但他捕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