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夜减清辉
谢危回到房间又是在发呆。他房间的床居然换成拔步床,他不懂这床有什么好,一个人在里头感觉有些窒息。
再看枕头,原本细长方的高枕头被换成低矮的宽长方布枕头。里面还有药香,怕是放了药材在里头。
原来的架子床被他放去另一个房间,他过去睡了一晚,居然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完全睡不着觉。
第二天他只能回去拔步床睡。虽然感到一个人在里头不舒服,到底能入睡。
快到过年了,谢危莫名收到店家送来的礼盒,说是他提前订做要送去给姜府的礼物,盒子上印了洒金粉的新年贺词。
谢危认得贺词是自己的字,由店家拓印上去。其中一盒的里头是上好的绘画颜料和刀纸和细绢。余下四盒是常见的笔墨纸砚。
他更是疑惑,没听过姜尚书一家有人会画画。他为何要费心准备这些东西。
吕显来他家喝茶,看见谢府的花园开一园子的花,其中以桃花和月季开的最好。
他打趣道:“谢居安,没想到你报完仇,居然性情都变了。园子里种了那么多花。
你从前不是嫌红色的花过于艳俗,就喜欢冷冷清清的浅色花吗?这回年花都可以省下不买了。
不过往年你也不买年花。对了,今年姜府邀请你过去吃团年饭,你会去吗?”
谢危收到姜府的年夜饭邀请时,也是感到诧异。官员之间互相走动不奇怪,但年夜饭都会留给自己家人。
尤芳吟与尤府几乎断绝来往,会被邀请去姜府不奇怪,顺带捎上吕显很正常。
剑书要娶姜府丫鬟,被邀请过去同玫儿共进年夜饭。
甚至刀琴和小宝也被邀请了,据说是姜雪宁身边的两位丫鬟同他们俩关系都不错。
奇怪的是他们远赴边关前,居然将小宝托给姜伯游一家照顾。小宝同姜家处的极好,姜家小少爷姜钰同小宝还成了朋友。
但是邀请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难道是他身边的人都被邀请了,姜家人过意不去才顺势邀请了他?
吕显见谢危皱着眉将请帖翻来覆去地看,奇道:“你若不想去就推掉好了。今年你舅父和燕临都在,你可以去他们家过年。”
谢危第一反应是想拒绝,可是心里又隐约觉得该走一趟。
他犹豫了很久,正巧有先前那份年礼在,还是决定过去姜府看看。
按理去姜府吃年夜饭,下午近傍晚时到就好。
谢危脑子一热,大早就上门了。姜府的人才吃过了早膳。
姜府管家亲自出来迎谢危去老爷书房,对于这位兼任丞相的谢太师的来访,让姜家人很是紧张。
姜钰很有眼色,与谢危见礼后,就跑出去告知姐姐和张遮早点过来。
姜伯游觉得不能干坐着聊天,就摆出白玉墨玉棋盘,邀请谢危下棋。
两人才下一盘,均觉得很诧异。为什么对方的棋路那么熟悉。
在棋盘上,他们简直像厮杀了多年的棋友。深谙对方的招数,破解之余又要挖空心思给对方下套。
谢危发现这棋盘同他家用的是同一套。这家制棋做的这款棋盘不多,因材料稀少,就做了几套而已。
两人越下越默契,居然下了一个上午。若无人来打扰,他们大概能下到深夜。
待管家通知他们去用午膳,姜伯游就邀请谢危一起,还准备了客房给他午休用。
谢危到了饭桌,不知怎得没去主位,而是下意识就坐在下首,同张遮相对。
姜伯游怔了一下,居然没觉得不妥,反倒是张遮行过礼后,看了谢危好几眼。
张遮觉得奇怪,明明同谢危交往不多,心里却很是亲近他。
谢危吃了菜,又是一呆。姜府厨子做菜的味道很是熟悉,他好似吃过很多回。
哪些菜放了糖,哪些菜喜用葱姜,他没下筷子前就很了解。等夹起来吃,竟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他甚至知道这里属张遮饭量最大,至少会干三碗饭。然后他就真的看着张遮吃完了三碗饭。
因他是外客,姜伯游的夫人和姜雪宁都没出现。姜钰年纪小,同女眷一块用膳。
谢危对这地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能猜出若姜夫人和姜雪宁来这用膳,她们会坐哪个位置。
用完午膳后,姜伯游和张遮陪谢危散步,让两人诧异的是,都不用他们带路,谢危很熟悉姜府的格局布置。
莫说是他们,谢危都很惊讶,他连庭院的花会开在几月份都能猜着。
他不但知道,还会无意识说:“凉亭顶上的凌霄花开了吧,花开的时候像一片火红的云,灿若云霞。
后院的木芙蓉花谢了吗。那花粉白相间,清丽动人。
奇怪,贵府的中堂不是挂山水画的吗?怎么四处都不见一幅画?”
后院?木芙蓉就种在姜雪宁的闺房前一片墙边。
这话让姜伯游同张遮汗毛直竖,正经人家都不会提起别人家的后院。谢居安连里头种什么花都知道。
可奇怪的是,翁婿俩对视一眼,只感到惊骇,却生不出半分火气。
等逛的差不多,谢危才问:“姜大人,贵府有人擅长绘画吗?”
姜伯游脸上闪过一丝黯然,恭敬道:“谢大人,没有。”
谢危将姜伯游的异状记在心里,不动声色换了其他话题。
之后再逛一会,谢危与他们暂别,去客房午休。客房里头的布置很合他的心意。
谢危不禁同剑书道:“难怪姜伯游人缘那么好,这份观察入微的功夫就胜旁人许多。他家大概招待过不少客人吧。”
剑书道:“先生,没有呢。自从姜家搬来此处,从不留外男留宿。从前说是女儿太小,不合适。”
谢危不知怎得,听到这点,头有些微痛,他道:“确实该如此。姜伯游爱女心切,是该小心谨慎。”
谢危又道:“难得过年,玫儿没去店铺帮忙,你就多陪陪玫儿吧。”
剑书道:“她很忙呢。要打扫姜家大姑娘的闺房,说要下午做完活才来找我。”
谢危道:“我怎么没听过他家的大姑娘呢?”
剑书低声道:“很早就去世啦。玫儿从小就服侍大姑娘,人走了多年,她坚持每日去打扫大姑娘的闺房。”
谢危蓦然觉得心脏锐痛,似乎被一箭穿心。他不由抓住自己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