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儿也跟着哼哼，小拳头一直挥舞着。

　　“小肚子有没有撑着？”陆暄仪一边儿笑着问，一边儿伸手摸了摸璟晔挺着的小肚子。

　　璟晔笑着摇头，像拨浪鼓一样：“没有，璟晔方才玩了一会儿，弟弟想吃糕点，璟晔不让。”

　　“爹爹还说璟晔长高啦。”璟晔很是自豪的模样。

　　陆暄仪笑着轻轻刮了刮璟晔的小鼻子，乳母们就带着两个孩子下去，陆暄仪也该起身梳洗了。

　　两个时辰前，圣都皇宫中。

　　押解贵妃，哦不，已经是袁御女的人马赶在了晌午前回到了皇宫中，袁御女还没走进原来的华阳宫正殿，就被宫人拦了下来，正是崔文达和他手下的几个人。

　　“奉陛下口谕，贵妃即刻降位御女，迁停云馆内居住，”崔文达皮笑肉不笑，还做了个请的手势：“御女主子，请罢。”

　　御女是主子不假，可这宫里别说是御女，就是原先最末等的陈常在葛常在，也都一个是选侍一个是美人了，这宫里哪里还有御女？这唯独的一份，还真是陛下对袁氏的天恩浩荡青眼相待了。

　　“不会的，不可能，”袁御女惊恐地退着步子：“我不信，我要去问陛下，陛下没有废去我的位份，我是贵妃，我明明就是贵妃！我还是四皇子的生母！”

　　崔文达一个字也不想多说，身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宫人就已经牢牢地钳制住了袁御女，嘴巴再次被堵上后，面无表情地将袁御女一路拖到了停云馆。

　　华阳宫距离停云馆有一盏茶的脚程，从正门出来后，走进上林苑的南门，再行一段小路后，跨过春风桥后便是停云馆了。

　　到了停云馆后，身上美轮美奂的华服已经破损不堪不说，脚踝小腿处还磨破了皮，渗出了血。发髻散乱，钗环也都散落了这一地。

　　什么形象脸面尊严也全都散落了一地。

　　袁御女哼哼了半路，也就不再哼哼了，不是没了气力，而是没了尊严。自从夏天阖宫搬去畅安园避暑后，皇宫中便空置了下来，唯余养胎的丽淑容身边内务司工部尚宫局还留有人手，盯着凤仪宫及其余几处需要修缮的宫殿的工人。

　　这样毫无尊严地被内监拖了一路，就算是看个新鲜，修缮完了宫殿出宫去了也能更添一份茶余饭后的谈资不是？

　　当然，这位被拖行了一路的女子是谁，他们不会知晓，毕竟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他们这日复一日的枯燥劳作增添一抹亮色，这便足够了。

　　袁御女被仍进了偏阁，就像是一块脏抹布被弃在了一旁，身后的门也不由分说地被关上。她颓然跌坐在地，任她如何哭嚎叫嚷，也没人理会。当然，这样的吵闹还没坚持到一刻钟就停止了。

　　冷，刺骨地冷。

　　半夜进了德涵九洲后，她身上的大氅就解了下来，被拖出来时也不会有贴心人再给她穿上，顶着严寒回了宫，也不觉有半分改变。她哆嗦着颤抖着，找了一处靠窗的地上坐下，来获取唯一的温暖。

　　又过了两刻钟，来了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和两个木头般的内监，嬷嬷说了句奉皇后娘娘懿旨，御女主子即刻跪地，向太皇太后祈福后，便只盯着袁御女。袁御女还未有反应，嬷嬷便甩了一个耳光在袁御女的脸上，袁御女捂着脸，不敢再出声，只得恨恨地跪下。

　　袁御女这边还未跪足六个时辰，畅安园这边，赵昀已经下令宗人府修改了玉碟。四皇子也仍旧由太后抚养着，不会为他另寻养母。

　　消息传到宫里的停云馆，跪足了六个时辰的袁御女，当时就晕了。

　　晕了也就晕了，左右袁御女在停云馆内的待遇就是一天一顿饭，两碗水，碳火在天黑时送来了，也是御女所用的黑炭，一天也只有一筐。另外的陈设，也就是一张破旧的矮床和一件矮柜了。

　　两个嬷嬷也辛苦，一人看管袁御女六个时辰，然后去休息。

　　袁御女每日跪地祈福的六个时辰中，若是有一个字的不对，嬷嬷不会与她分辨，直接就是一记耳光。

　　三日后，畅安园中下了场大雪。璟晔文茵带着阿黄在霁月清风的花园里追逐嬉闹，一人堆了两个雪人。

　　其中有一个准确说，是雪狗，两个俏皮的小姑娘照着阿黄的模样堆了一个，阿黄也配合，就坐在一边摇着尾巴。雪狗堆好了之后，还汪汪叫了两声。

　　陆暄仪就在殿中，怡然自得地捧着一盏白梅茶，看着孩子们玩闹。那日下午，赵昀还传了崔院判来给陆暄仪把了一回脉，崔院判只说皇后是受了惊，需要静养。

　　休养了这三日，喝了三碗又酸又苦的汤药，陆暄仪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

　　除了打发人给远在宫里养胎的丽淑容还有在行宫里养胎的静美人送了赏赐外，这三日里赵昀就是德涵九洲与霁月清风两处跑，眼看着陆暄仪渐渐恢复，但赵昀的心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两日，到了这日傍晚，晚膳前陆暄仪喝完了最后一碗汤药后，邓远进来躬身禀告道：“启禀陛下，娘娘，宫里来人传话，说是袁御女今日跪了四个时辰时发了高热。”

　　陆暄仪仿佛没听见，默默地拿了眼前碟子里的糖渍梅子吃。

　　赵昀道：“母后千秋就要到了，出不得晦气的事。”

　　邓远忙应了声，怎么做他清楚。距离太后千秋寿诞也不过就一个月的时间，陛下纵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事，可如果这就是天意呢？

　　于是邓远低声吩咐了下去，就在子时过后不久，大雪压断了停云馆偏阁的横梁，发着高热旁事一概不知的袁御女没有躲过这一劫，就这么在浑浑噩噩中，结束了性命。

　　嬷嬷们也没敢多看，整个人被压地血肉模糊，也就依稀能分辨出碎裂的头和腿而已。

　　赵昀没有将细节告诉陆暄仪，只说是出了意外，生怕再把她吓出个好歹来，毕竟麒儿出生还不足半年，可不能为了袁氏教陆暄仪的身体出问题。

　　可，明明扇袁御女耳光的嬷嬷，是陆暄仪入宫带进来的宋嬷嬷的同乡，陆暄仪又怎会不知道个中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