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周围的景色一片苍茫,蜿蜒不断的黄土路连绵到天际,沟壑纵横。
路边偶尔能看到几株枯树,枝干弯曲,叶片早已落尽,但仍然坚韧地挺立着。
推车在粗糙的路面上发出“吱吱”的声响,伴随着车轮滚动的节奏,经灵霄嘴里一直在不断地嘟囔着:
“好事儿轮不到我,受苦受累的活儿一定有我的份儿……”
“咚”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砸在了脑门上,经灵霄吃痛地一手捂着头,一只手稳稳地拎着推车,没有半分倾倒。
“姑奶奶!”经灵霄看着在地上滚动了几圈便沾上一层厚厚的泥土的苹果核,抬头哀求道:“您又有什么指教?”
“你嘟嘟喃喃得我心烦。”卿卿坐在车头,两条腿随意地搭下来,跟着推车的移动摆荡。
“我只不过有点无聊罢了,你又不肯跟我聊天,我当然要自言自语了。”经灵霄说罢,看着车板上整整齐齐地躺着的两个人,不,应该说是尸体,“要把他们埋到哪儿?”
卿卿没有理会他,半晌过后,她才拍了拍车板子,说道:“就是这儿了,停下吧,车夫。”
推车稳稳地停住,待卿卿跳下地面,经灵霄这才将推车放落在地。
荒郊野外,一片寂静笼罩着大地。
经灵霄疑惑地走上前,看着眼前的无字墓碑,疑惑道:“这便是白清夷留下的坟?”
卿卿点点头,回眸看着经灵霄,“去吧。”
经灵霄从板车上拿下一个铁铲,一手撑在地上,询问道:“冯宸怎么就让我一个人来?陈晟呢,那个几个小屁孩呢?”
“南下了。”
“南下?”他手里握着铁锹的木柄,一边贴着地面往前铲土,一边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你走后的转天,他们收到了一封从江陵来的飞鸽传书,陈晟留下一张字条便离开了。”
“那你可知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就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卿卿看着他道:“你问这做什么?”
“只不过是好奇罢了,这几个小屁孩对他们的宸姐姐这么亲昵,却一下子全走了。”
卿卿没有继续说什么,反而奇怪地看向经灵霄,“你这几天都去哪儿了,公子去查案,你怎么也行踪不定的?”
经灵霄动作利索,随着他的动作,泥土被翻起,新鲜的土壤气息扑面而来。
“你还说呢,她整日让我查消息送信的,我那几日东北西跑,插上两个翅膀就是信鸽了。”说着他顿了顿,“冯宸知道陈晟已经离开了?”
卿卿点点头,“知道呀。”
“那还让我一个人来?”
卿卿眉目流转,浅笑道:“她本来是让我雇佣两个劳力来埋尸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钱不好挣,有钱总要用在刀刃儿上。”
经灵霄身形一顿,哀怨道:“你惯会使唤我。”
卿卿莞尔,“我是觉得经公子一代大侠,怎么也比得上两个壮劳力吧,你若是身子不好使,那我现在去找人也来得及。”
说着,她惊讶道:“哎呀,公子你这额头上都冒虚汗了呀,快歇歇吧。”
经灵霄连忙摇头,“你眼花看错了,我一点儿都不累。”
说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你这揶揄人的劲儿,可是越来越像冯宸了。”
他长叹道:“果然近朱者赤……”
“嗯?”卿卿微微挑眉看向经灵霄。
“夸你呢还不行啊,我可没说近墨者黑。”
说着,他手上的动作愈发起劲儿,转眼间便将一个足可以容纳两人的土坑挖好,而这土坑却还要比平常的墓坑要深上两寸。
卿卿见白清夷与明月婵的尸体已然掩埋如图,心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生不能同衾死同穴,愿来世能圆了你们此生的情意吧。”
她随手抽出经灵霄身后的长剑,长剑在手中舞动,每一次剑锋的闪烁都伴随着石屑的飞溅。
随着剑尖的缓缓移动,石碑上逐渐显现出刻痕,刻痕渐渐汇聚成端正秀丽的字迹,每一笔都精细入微。
“白氏清夷配妻明氏月婵之墓。”
回去的路程,经灵霄明显更为愉悦,因为此时荒郊旷野,只有他与卿卿二人。
虽然来时也是他二人,但风情月意之时有两个死鬼在中间摆着,怎么样都不太美好。
虽然他们之间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经灵霄此刻却觉得心情大好,晴空朗朗,风儿轻轻,路边的香花都如此娇媚。
他慢悠悠地推着车,望着卿卿歪坐的身影,哼着小调,好不惬意。
荒野一隅,一间孤零零的屋。似乎早已被岁月侵蚀,显得有些破旧,但依然坚韧地屹立在风中。
四周的树木高大而古老,枝叶繁茂,遮住了大部分阳光,使得小屋周围略显阴暗。
卿卿春笋般的玉指,遥遥一指,询问道:“那儿有间小屋,看着像是有人的样子,不如我们去讨碗水喝?”
经灵霄点点头,此刻卿卿就算是让他上路边挖口井,他大概都会甘之如饴。
小院大门肆意敞开,卿卿扬声询问却并未有人应答。
他们试探性地走进院子,一股陈旧的木香与药味扑鼻而来。
屋门并未上锁,从院内便可将屋内景象一览无余。
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件简陋的家具:一张破旧的木桌几把摇摇欲坠的椅子一个布满灰尘的木柜。
角落一张用稻草铺成的床铺,床单已经泛黄,上面还有一些难以名状的污渍。
窗边有一个小小的木制书架,上面摆着几本破旧的书籍,书页已经泛黄,书角已经卷曲。
卿卿蹙眉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经灵霄走近墙角,撩起衣摆半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捻起地上的残渣,说道:“这里有人住。”
他转头看向卿卿,“至少最近是有人居住的。”
他将半干的药渣放在鼻尖轻嗅,“大黄黄芩苍术桔梗防风……”
说着,他的眉头却越发紧蹙,手指随意地拨动着药渣。
“怎么了?”卿卿走上前去,询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这药渣有些门道。”他顿了顿,朝卿卿道:“可有帕子?”
卿卿不明所以还是将袖中的手帕递了过去,经灵霄嗅到一丝淡淡的香甜气,叹道:“可惜啊,可惜!”
卿卿挑眉,抱胸伫立在一旁疑惑道:“可惜什么?”
“可惜这么香的帕子,如今要被我糟蹋了。”说着,他将沾染上泥土的药渣用帕子包裹好,揣在了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
经灵霄摇摇头,“不知道,但我很好奇这药剂究竟是治什么病的。”
说着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啊。”
卿卿转过身去,一边朝院外走,一边道:“既然人不在家,那咱们还是抓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