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准备时间给了钱庄,一天给了各处的产业,巫明丽将素日轻轻放下的各种小动作翻出来,敲打敲打各处,好让他们知道,她虽然人不常来,对他们各个铺面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别想着趁她不在就造反。
最后一天给了小鸾罗太太和杨小姐。
罗太太在家一向不显山露水,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巫明丽请罗太太带着学徒小喜帮忙理账,为巫太太打打下手,罗太太都应下,又将早就准备好的行路礼交给她拿去。
杨小姐本性软弱,巫明丽原有些放不下,这番拜访,得知有皇后派来的教习妈妈跟随陪伴,且已经另辟院落居住,远离了尚未分府的表弟和动辄打扰的徐家族亲,巫明丽便能放心,又留下一些应季的东西,收了杨小姐做的荷包。
最后与小鸾聊的是她哥哥的婚事,巫明丽将自己给喜鹊准备的添妆单子都备份给了小鸾。
小鸾是个水晶心肝,听见这个话,不需要巫明丽多提,她就主动说道:“我家一向是我拿的主意,喜鹊姑娘……啊现在应该是改回本名了?”
“她本名谐音该死,早就不用了,就还叫喜鹊。姓喜,名鹊。”
小鸾接着说:“那就是喜鹊,喜鹊进门之后,我不敢说和我哥哥如何,但是我爹,我奶奶,还有我娘和我,永远都是向着姐姐的。”
巫明丽歪着头笑:“按你这么说,得亏你哥哥不会打仗?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哥哥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也会有自己的未来,希望家业旺盛,子嗣繁盛,无可厚非。你也成了自己的家,顾好你自己最重要。反正你娘家先近信王殿下,后近子嗣。而咱们两家早就是通家之好,不用想到那么遥远的以后。”
巫明丽懂她是在为下一代考虑,担心喜鹊与花枝过于亲厚,担心于家被儿媳妇左右,从信王的臂膀,变成了廿五的臂膀。
巫明丽倒觉得还好。
廿五和李琚的年纪差不大,除非李琚死在阵上了,不然廿五的人生有很长的岁月都要耗在储君之位上。廿五背后站的人越少,李琚的威胁感越小,反而廿五的地位会更稳固,所以聪明人不会过早地表现倾向。
只要廿五没长歪,他一直这么大方端正敏锐友爱弟妹,就不会有别人威胁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倾向。
花枝儿又不是傻子,儿子地位稳固的时候非得给他搞个显眼的支持者来打草惊蛇。
小鸾没有巫明丽这么乐观,她也并不知道巫明丽早把太子之位视作囊中之物,仍为她的未来忧心忡忡:“可是新立的侧妃生下的孩子,比张孺人的孩子更有继承王府的可能。难保张孺人不费心为孩子着想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呀!我就是怕张孺人得了势,不听你的话。她的儿子,自然是偏向她的,到那时,你家的门客还会听命于你吗?我爹那么能打仗,以后于家的功劳绝对不小,我哥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巫明丽淡淡一笑,紧紧握住了小鸾的手:“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打算。我生不了,也不想生,她们怎么生,对我都没有影响。你我之间,说话不必这般小心。张孺人是聪明人,也是真姐妹,她不会让喜鹊难做的。鸾妹妹,咱们心里明白一件事,权力在咱们手中,怎么行使,可以有商有量。但是咱们自己不能内乱,咱们若内斗起来,就会有外人趁虚而入。于你我如此,于我和花枝亦是如此。”
于鸾抿着嘴,点点头:“我知道了。只要她不吹枕旁风,我就拿她当亲嫂子。”
巫明丽急着去见几位妯娌,特别是康王妃蜀王妃,托她们也看顾一下王府,便将小鸾抱了抱:“她吹随她吹,难道你不会?乖乖等我回来带好玩儿的给你。我不在家,你没事多去我家逛逛。震慑一二。那个青深姑娘,心野性孤,我怕她趁我不在家捣乱,你一定帮我多看顾一二。她的孩子,我很想要。她折腾,可以,但是可别把孩子折腾掉啦。”
于鸾当然是满口答应,目送巫明丽登车之后,于鸾就向国公夫人大奶奶告知一声,最近一段时间为了哥哥的婚事以及信王府的事,她会频繁出门。
大奶奶虽昏昧,却自有一种灵性:“信王府新来的那个,据坊间传闻,野性难驯,我看,你去时,多带几个家丁和仆妇才好。我都给你准备上。哦,还有大夫,一定要随身带个大夫,我给你说呀,外面什么野路子没有,你多看人一眼,人就敢说自己胎气不稳;若给她东西,出了问题就赖你身上;更有甚者,自己的孩子保不好了,非说是你干的!就带个大夫一起去,有什么事,当面撕扯开,别伤着你自个儿。”
奉德公夫人连连称是,叫请大夫来给小鸾使唤,又让小鸾去她的私房里挑东西给哥哥撑门面。
于青预计七月下旬回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位独得帝心。
接连加封啊!前朝里拦着不让皇帝陛下一次越级加封到一品将军,结果皇帝陛下三天下四封,直接加到超品。
这位只有一儿一女,这位是柳家的姻亲!
不过当初强行拉着人家闺女冲喜的事,办得非常不地道,所以关系要好好维护住。
国公夫人听说于青本打算请信王妃作主宾,王妃这就南去了,于青只能作罢,还没来得及请人补上呢,她当场要了这个主宾的角色。
又见于鸾只是挑了一个不甚要紧的玉石盆景,嗔怪似的皱了皱眉,叫满姐再去搬,把那什么多子多福帐东海南山帘都放进去,满满当当收拾了一箱子,命仔细包装铺陈,喜滋滋坦白地说:“当初你嫁得匆忙,你爹不在近前儿,我和你们老爷一向惭愧。有这才是初见的礼数呢。”
这家一直以来就是这个粗放坦率(摆烂)的行事风格,小鸾不挑理儿,按老夫人说的,将行路的点心茶果脯子小菜治得一箧,次日送行时带去作为饯别礼。
信王这趟南下,名为视察洪讯赈济救灾,实则是杀人去的。
皇帝陛下连日无休,核对吏部收集的官员评语,结合刑部储存的大量江南的刑狱记录,以及韩胜子为首的江南游学的官员罗琴心等皇帝陛下暗中派到江南去访查的士子的口述,确认信王妃交到他手里的这批“罪大恶极”,确实是罪大恶极。
巫明丽要对这些人先斩后奏。
其中还涉及几个县令一个五品以上的官员,巫明丽为了方便,索取了临时罢免处置,送京城治罪的便宜从事。皇帝陛下便问,何人可以取而代之,巫明丽没有说话;皇帝陛下命吏部举荐翰林学士,得补任者数人,问巫明丽如何,巫明丽仍没说话。
其中甚至知州以上的重臣,深负皇恩,陛下问如何处理,巫明丽奏对说,这是朝廷大事,不在朝不能置喙。当然从个人的角度,当死,则应死。
她觉得,皇帝陛下动了杀心,只是不让她和信王动手,他亲自动。
随张孟达一起南下的,不止是尚未出仕的愣头青,只北陵议礼期间被暂时打压亟待起复的就有四个,若不是为了把江南杀几个囚几个,他派这些臣子南下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