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泠雪居倒是比圊州的瞧着好看许多,没了那燕南时家‘特色’的玄色琉璃瓦,整个宅子倒是多添了几分颜色,也没那么暗沉沉的了。泠雪居后院的下人房也更宽敞些,只是院里没了可以乘凉的大树,瞧着很是空旷。
倪姷刚睁开眼还在榻上醒神便听得院子里郭权的声音。
“白降,让郭管家进来。”
“是。”白降提声应是。
随后郭权跟在白降身后进了里屋,颔首道:“倪姨娘,倪府来帖子说是得知您到了朝隍,便邀您今日回家一聚。”
倪姷缓缓点头,眼神都还有些迷蒙,“时....都督允了?”
郭权笑道:“都督不在府上,夫人允了。”
倪姷道:“劳你备马车,我待会儿便回倪府。”
郭权应声退出了院子。
凝云楠云端着温水进来伺候倪姷洗漱。
倪姷道:“待会儿凝云陪我回去,楠云和白降去买些东西来院儿里装点装点,特别是那光秃秃的院子。圊州便也罢了,咱们可得在这儿院里住很长时间,顺便把两个婆子也带着去,省得日后显得没见过世面做些个偷鸡摸狗的事儿。”
三人笑着颔首:“是。”
这一回郭权安排的马车很合倪姷心意,凝云瞧着自家主子脸色顺手就给了一大把碎金子。
郭权双手捧着碎金子眼角直抽,“姨....姨娘这回可需要车夫?”
倪姷看了眼一旁候着的两个车夫,笑道:“就你们俩吧,待会儿也会有赏的。”
“是,多谢姨娘。”
俩车夫得了有赏这话,那马车赶得很是四平八稳,倪姷发髻上的步摇都只是轻微地摆动着。
凝云时不时地看向自家正在端坐着阖目养神的主子,这是主子第二次涂正红色口脂,上一回还是与谢公子成亲之时,主子不喜欢涂口脂只觉得黏黏糊糊的,是以吩咐了人做那不白的香粉,用于涂完口脂之后轻盖在唇上,显露不出水光,瞧着气势更甚。
主子生意很大,这等小巧思她惯不爱费心思,只一句话,下头人就得想破脑袋去做出来,这边是当家之人的好处了。
只是还有一事因着主子这两日都在睡着是以没得空回禀....
倪姷掀起眼皮看向她,瞧着她的神色疑惑道:“怎的?”
凝云看了眼车夫,又道:“是,您忘了给扬州您外祖家送信,您之前说要问小少爷功课。”
倪姷了然,扬州,功课,谢子青,还真是忘了,春闱公示之日都过了好些日子了,也没想起来问问,不过瞧凝云的神色,想必谢子青考得不错。
“嗯,待回去便写,那小崽子读书惯来不上心。”
凝云颔首,“是。”
随着马车稳稳停下,车夫殷勤地放下马凳子,“倪姨娘,咱们到了。”
凝云先行下了马车候在一旁,给了两个车夫一把碎金子,“去找个地儿喝酒吧,不必急着回来也不要喝大了误事儿,回来了便在这府门候着。”
两人连连点头,“不敢误事儿,定然不会误事儿!多谢倪姨娘!”
倪姷扶着凝云下了马车。
两人刚跨过倪家二房的门槛,便瞧见那林氏叔母笑意盈盈地快步走来。
“倪姷丫头快来快来!一大家子正聚在一块儿说话呢!你祖母已经叫人备上了你喜欢的膳食,待会儿咱们一起用膳!”
她喜欢的膳食?眼前这个宅子里能找到一个知晓她喜欢的膳食的人吗?
倪姷笑了笑,随后福身道:“倪姷见过叔母。”
凝云随着倪姷行礼。
林氏眼含热泪地笑着,“唉,好,咱们一家又能在朝隍相见了。来,随叔母去正厅。”
“是。”
越过雕着巨大八仙纹的影壁,便瞧见了正厅,这一回倒是比在圊州时瞧着少了不少人。
倪家二房那两个儿子也不在,只不过多了一位坐在主位的年轻男子,眉目深邃,鼻若刀削,面若冠玉,只是那眸色,瞧着很是隐晦。身穿影青色银丝暗纹襕衫,同色长靴上的绣的是五爪玄色掺金线龙纹,哪怕姿态闲适地坐着也难掩周身雍贵凌冽之气。
太子。
长得不错。
“妾身倪氏,见过太子殿下。”
她可懒得行什么稽首大礼,也不是瞧着杀亲凶手之一的人跪不下去,她没这么矫情,她自小便懂得一个道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种跪来跪去的小事儿,她哪里会放在心上。
只不过自己今日这一身,有些贵。
“免礼。”声音低沉,带了些松散笑意。
倪姷道:“多谢太子殿下。”而后又朝着下首的继祖母,二房主君倪书杰及他们身边的倪韵福身,“见过祖母,二叔,侧妃娘娘。”
“姷儿,快来祖母身边,祖母好生瞧瞧你。”周氏那眼泪也是说掉就掉。
倪姷只觉得自己这做戏的本事儿,多少也有些传承于倪家,这一个个的做起戏来真是一套套的。
来到周氏身边落座,倪姷又冲着倪韵那张僵得不行的脸笑了笑。
“姷儿,听闻你做了大都督的妾室?这么大的事儿怎的从前未曾听你说起过?”周氏那一脸的心疼,那紧蹙的眉心,瞧着可真真是对倪姷关怀备至的模样。
听着这话,倪姷神色越发坦然了,笑着点头,实则却是答非所问。
“是,孙女对大都督一见倾心。”
闻言,周氏额角跳了跳,嘴角止不住地抽搐,面上那慈爱的神情都快散开了,“这....这.....”
太子饶有兴致地瞧着倪姷,“倪大小姐倒是个直言快语之人。”
称她一个妇人为‘大小姐’,有意思。
倪姷面露羞赧,“哪里哪里,太子殿下谬赞了。”
周氏:.......
倪韵那怨毒的眼神倪姷都不需要去瞧她都能感受得到,她冷笑了两声,“姐姐怎的今儿不见带那铜铃剜钏?莫不是忘了自己身份?”
倪姷的心情愈发好了,那笑根本就没停过,“侧妃娘娘,出嫁从夫,姐姐既然已经是大都督的人,自然是不能再带那铜铃剜钏了。
也是多亏得都督,若不然姐姐怕是没什么机会穿上这些绫罗绸缎制的衣裳了。”
倪韵冷哼,随即抽出帕子掩唇笑说:“嫁过人的女人,姐姐怎的有胆子去找上大都督?做妾虽然不是嫁人,姐姐却是实打实的以身侍二夫了,真真是.....不守妇德了。”
“侧妃娘娘这话便是想岔了。”倪姷抬眸看向她,眼尾噙着笑,“姐姐我与上头一位好生和离,又与都督再结良缘,你情我愿何来不守妇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