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
经了除夕那一夜的糟心事,初一时傹又到了泠雪居留宿。
一大早萧尔若带着王青颖过来找人时,正好瞧见时傹在院外吐血。
两人吓得花容失色,萧尔若立时便高呼来人。
时傹敛着眉站起身,满眼不耐,“这么喜欢喊?”
萧尔若讪讪噤了声,上前靠近,“都督为何会吐血?这是怎么了?”
“有事?”时傹情绪极淡,声音很低。
萧尔若正欲说些什么,可经了她方才那么一嗓子,泠雪居里的白降也打开院门出来了。
“都督,可有吩咐。”
“无事。”
白降又应声退回了院子。
萧尔若瞥了眼院内主屋紧闭的房门,面上换了一副神情,“都督,今日初二,是妾身回娘家的日子,父王说与您有事相商。
凌姐姐想必一时半会儿那身子也好不了,今日便陪妾身回去吧。”
累了一夜,一早又吐血,时傹实在没心思多言,只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往院里走。
王青颖福身连忙道:“都督,德荣长公主也在。”
时傹回身看了她一眼,那双含情的眸子此时带了些笑,笑意不达眼底。
“好啊,套马车去吧。”
说罢转身继续往院里去,进了屋子便直接把倪姷从榻上抱了起来。
“随我去瑞亲王府,你不是和凌氏姊妹情深吗?一直想要她性命的人便是德荣长公主,今日她也在。
带着你的宝贝护卫,今日你随便玩。”
近日事忙,若不是那女的提了这么一句,说不定他真得忘了德荣这一茬。
想对他下手,也是有趣。
看来这些人以为他在朝隍城内,性子也变好了。
倪姷脑子还在迷糊着,眼睛还未适应早间的日光,就被人换了一身衣衫。
“嗯?”
时傹朝屋外喊来了白降,“伺候你家主子洗漱,然后把她的宝贝护卫叫上。”
白降颔首,“是。”
萧尔若让郭权套了府内最大的马车,和王青颖等在府门口。
瞧见不远处露出时傹的身影时,萧尔若正欲放下心时却瞥了见了身边王青颖微红的脸颊。
她转身盯着王青颖的眸子,声音里都是嘲讽,“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来干什么的,也别忘了如今谁是你的主子。
更别忘了,你的身份可比倪姷还低贱。”
说罢她也没再看王青颖那低垂的头,面上带笑,回身看向时傹的方向。
只一眼,她面上的笑便那么僵在了脸上。
待人靠近,她看向时傹身边多出来的人,柔声问道:“倪姨娘也要出门?”
倪姷没说话,见过礼后往后退了一步,让时傹遮住了自己的半个身子,表达了自己根本不想掺和这事儿。
时傹侧头无奈看了她一眼,朝萧尔若道:“瑞亲王府这么大,还是得人多才能热闹。”
说罢转身揽着倪姷往马车上去。
楠云作为倪姷身边医术最好的,今日必然得跟着,现下自然又变成了车夫。
看着时傹小心地搀扶倪姷上马车,王青颖说不嫉妒那是假的,可是如萧尔若所说,她这低贱的暗娼身份......的确不配。
可是看到尊贵如永华郡主,低声下气也爱而不得,忽而又觉得有些畅快。
“郡主,咱们也上车吧。”
萧尔若忽而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面上寒意毕露,“这世上总会有人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是,你也一样。
就是不知,她能被庇护多久。”
在倪姷听得不耐烦的时候,两人终是上了马车。
时傹和倪姷坐在靠里的位置,两人便只一左一右坐在了靠前的位置,好似中间隔了一条河,泾渭分明。
到了瑞亲王府门前,便瞧见了等在府门口的瑞亲王世子萧尔进。
萧尔进瞧见自家长姐回府,面上挂起了笑,瞧见后头姐夫未曾跟着来,那笑又下去了。
再瞧见时傹不紧不慢地下车,笑又挂了起来,待瞧见时傹亲自扶倪姷下车,脸直接黑了。
“姐夫,这是何意?”
时傹疑惑,“什么何意?”
萧尔进黑着脸上前两步,眼睛死死盯着倪姷,话却是对时傹说的,“姐夫宠爱小妾是您内宅里的事儿,可今日家宴,您实在不该带她来。”
时傹微微眯起眼笑了笑,“年轻人就是火气大,要不我带着她先回去?”
王青颖连忙上前朝萧尔进低声道:“世子,今日是府内贵人相邀,实在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萧尔进拧着眉怒斥。
王青颖颔首退下,萧尔若笑道:“好了,进儿,先进府吧,今日是有正事,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不必如此。”
萧尔进恨恨瞧了倪姷一眼,随后让开位置,“都督,请。”
时傹侧身看了倪姷一眼,愈发觉得她有趣了,好似被骂的人从来不是她,人家只好奇地盯着院内瞧。
进了王府前厅,瑞亲王夫妇自然在,更是多了一个微微年长的女人。
身穿云母色织暗云纹蜀锦对襟褙子,上头绣了凤戏牡丹团纹,八片绿缎网眼垂穗大云肩披于肩上,缠枝宝相凤鸟纹华胜点缀于额前发髻。
装饰简要,却又尊贵无双。
德荣长公主。
倪姷随时傹上前见礼。
“长公主,王爷,王妃,万安。”
瑞亲王道:“免礼。”
德荣长公主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让人听不出情绪,“大都督名声在外,若儿成婚时本宫不在朝隍,这回倒是本宫头一回见你。”
时傹笑道:“是。”
德荣长公主又看向站在时傹侧身后位置垂着头的倪姷,语气带了些随意。
“你便是大都督的宠妾吧,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倪姷抬起头,上前又见一礼。
“长公主万福。”
德荣笑了笑,“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就这么一张脸,矫揉造作起来也是不惹人生厌的,怪不得都督喜欢。”
说罢朝身旁的嬷嬷抬手示意,“带着若儿和这位姨娘下去吃些糕饼,喝喝茶。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姑娘,定然是有说不完的话的。”
倪姷福身而后跟着人走出正厅,却错过了时傹的眼神。
时傹顿了顿,只觉这女人胆子大得厉害,带着她那个宝贝护卫,得了他那句随便玩的话,哪里还有什么顾忌。
倪姷跟在萧尔若身后,前头是带路的嬷嬷,她瞧了一圈,只觉得这王府也就那样。
穿过一条长长的鹅颈回廊,嬷嬷在一处亭子不远处停了下来。
亭子被厚重的碧油幔遮掩,里头坐着一个男人。
嬷嬷朝倪姷微微颔首,语气却不用质,“倪姨娘,太子有请。”
倪姷无声叹气。
得,讨债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