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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气数已尽

  酉时,时傹出宫回到花府。

  时傹进入府内,便瞧见了‘月娘’带着凌醉蓝在府内四处闲逛,时不时还有笑声传来。

  而倪姷则是和花清越坐在水榭内说着话。

  倪姷神情平静地说着些什么,花清越时而拊掌,时而皱眉,好似与倪姷聊得很是畅快。

  时傹压住了眼底的暗色,却压不住微蹙的眉心。

  白降低声提醒倪姷,“主子,都督回来了。”

  倪姷起身朝远处的时傹走去,暗想这花府竟然都无人禀报的。

  时傹看着靠近的人,面上的凌冽略收敛了些。

  “在聊什么,聊这么开心?”

  闻言倪姷仰头看向他,瞧了一会儿忽而笑出了声。

  “都督这是酸什么呢?从前您可不这样。”

  时傹抬手按着她的肩使得她转了个方向,避开了她的眼神,而后上前一步揽着她往水榭走。

  “油嘴滑舌,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倪姷更乐了,“是是是,是妾身油嘴滑舌了。”

  花清越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过时傹的另一只胳膊,“知韫,出大事了。”

  时傹站定没动,放开揽着倪姷的肩并在她背上轻抚了一下才跟着花清越朝前走去。

  “何事?”

  倪姷慢条斯理地跟在两人身后进入水榭。

  落座之后又听得花清越开始说之前对她说过的那老道的事儿。

  直到倪姷喝完第二盏茶时他才重复完。

  说完更是猛灌了三盏茶。

  “朝昌已然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天灾了,知韫,你说朝昌是不是......”

  剩下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倪姷淡淡接话。

  “是不是气数要尽了。”

  花清越:.......

  闻言时傹看了她一眼,语气硬了些,“日后不要把这种话随意宣之于口。”

  倪姷乖巧地连连点头,“是。”

  花清越悠悠吐出一口浊气,又看先时傹,“知韫,此事事关重大,是不是得告知朝昌帝,若是尽早带着百姓撤离便能救下更多的人。”

  时傹道:“要说,却不能拿这等毫无根据的话去说。

  “年关已过,各地的军饷必得拨下去,再加上陇西如今就是一个填不满又不得不填的窟窿。

  “若是陇西大坝坍塌,则会祸及并州徐州六郡七十二个县,数百万百姓。

  “要想迁走这么多人谈何容易,得需要多少人手,多少银子。

  “若是此事不实,谁也无法承担,那么多银子打水漂的后果。

  “若当真有水祸,朝昌的国库怕是得直接空了。”

  花清越眉心拧得更紧了,“那该如何开口,让谁开口?虽不是数百万百姓皆会有性命之忧。

  可那数百万人至少一半皆生活在千泷江两岸。

  若是水祸一来,那等平坦的地势,他们则避无可避啊!

  且时间根本不待人,若是想要传递消息回陇西,如今只能靠飞鸽,哪里还有这么多时间让咱们细细筹谋。”

  时傹垂下眼睫没有再接话,鸦羽般的眼睫在他的脸上投下暗黑的阴影。

  倪姷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们没想过还有一种可能吗?”

  花清越忙问道:“什么可能?”

  时傹也看向她。

  倪姷神色平静,慢条斯理道:“那便是即使确认为真,即使告知了朝昌帝。

  他也不会下旨让百姓撤离。”

  闻言花清越心下一凛,“为何?”

  倪姷看了时傹一眼,便知他已然想到了。

  她意味深长道:“还能为什么,国库的银子原本丰赡,可事都赶在了一块儿。

  陇西,现下粮价根本压不下去,为什么压不下去?因为缺粮。

  陇西缺粮,再遇到陇西水祸,若是人死得多了,那粮就不缺了。

  哪怕会冲毁田地,只要人死得多了,也能抵平粮食缺口了,灾后重建费的银子也少了。

  说不得对于朝昌帝来说,这哪里是什么水祸,这是朝昌再归平静的机遇啊。”

  时傹无比认真地看了倪姷一眼,他头一回见过她这么认真的说话,说的皆是他所想。

  他只晓得她能拿下那些这么多产业必定是个聪慧狠厉的,却从未想过她竟然对朝局也能看得如此透彻。

  他好似对她实在不甚了解。

  听完这话花清越整张脸都拧在一块了,“何至于如此,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百姓每年缴税养着朝昌,朝昌若是在这等时刻舍了他们,那.......”

  倪姷淡淡笑了笑,“他是一国君主,粮价关乎整个朝昌的平稳,可现如今只是陇西三州乱了。

  朝昌可是有足足十四个州呢,若是能把这事儿摁死在陇西。

  朝昌还是那个朝昌。

  若你是君主,你会如何选?”

  时傹站起身了,“我进宫一趟。”

  说罢走到了倪姷身边,深深看了她一眼,“待会儿到宫门外等我。”

  倪姷也没多问什么,只点了点头,“好。”

  瞧着时傹离开,花清越朝倪姷挪了挪,又靠近了些。

  “知韫必然是想到如何开口了,朝昌帝当真不会下令让百姓撤离吗?”

  倪姷白了他一眼,“这水祸的事,怎么说都是没有证据的事。

  不管他信不信,他都不会在陇西粮价如此疯魔的时候提前把银子砸出去!”

  说罢倪姷看向白降,“把消息传到四处的镖局,让镖局的人去通知百姓自行撤离。”

  白降应声离开。

  花清越松了口气,“怪不得你想造反,你还是有仁心在的。”

  倪姷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无波,“人死得少了,受灾的就多了,朝昌帝就得多花银子了。

  国库一空,粮价便再也压不住,到那时候,谁手中握有粮食,谁就是赢家。”

  “你藏下这么多粮食,这不是置朝昌百姓于不顾吗?到时候那得饿死多少人?”花清越语气不善,看向倪姷的眼神很是复杂。

  倪姷笑了笑,“你以为我的粮食是从朝昌粮仓里偷的吗?

  我能在十二年间藏下这么多粮食还不被人察觉,且能让朝昌一如既往的安稳,那是我的本事。

  陇西那乱局可是德荣长公主这个天潢贵胄倾尽手下所有产业弄出来。

  与我这个商贾何干?”

  虽然她一开始的确想要鼓动粮价,可这事儿不是还没动手就被人捷足先登了吗。

  说罢倪姷站起了身,睨了他一眼。

  “谁知德荣长公主在陇西想干什么,你什么都没查到就敢来我面前寻我晦气,怕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花清越提着袍子站起身,随后长揖一礼。

  “主子,您走吧,您该去接知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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