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华郡主与燕南大都督成婚是近日朝隍城内的大事。
婚期由宫内钦天监定下三个吉日,再由着瑞亲王府择一个满意的,谁知他们择了一个最近的吉日。
哪怕皇后为显天恩派了不少人手到时府,可大凌氏这个正妻还是为了自己夫君娶平妻忙得脚不沾地。
原本这种事儿合该长辈操持,可她和时傹的嫡母,她的三姑姑现如今就连活着都是煎熬,是以濯园的一切事宜都得她来操持。
直至五月初五,六礼终是过完了五礼,只等着十五那日时傹上门亲迎,便是成了六礼。
更不论说离十五只有两三日了,这几日院里院外都在为成婚那日做准备,院里的小厮侍女皆是来去匆匆。
是以,根本没人管倪姷。
倪姷每日都能从小门出门去为时傹备生辰礼。
“主子,您歇歇吧,都打了半个时辰了。”白降只觉得自家这个主子送礼真是别出心裁....
倪姷现下正穿着一身襜裳,一手拿着铁锤猛地朝铁砧上的条形铁器上砸去,火星四溅,她却好似愈发来劲儿了。
“我这礼一送出去,保证没人比得过,保证能让时傹那厮记一辈子,啧......我真是聪明。”
白降:........
又打了几锤,便见铁匠铺子内走出一大爷,“姑娘,又得烧了。”
倪姷点头,退开两步,大爷夹着铁条放入火炉。
“你这姑娘也是有意思,哪有姑娘家自己来锻打玄铁剑送给心上人的.....更不论说这委实难见的千年玄铁,老夫这辈子也没见过两次,这么多银子花下去还是得好好锻打才是.......”
白降:.....
倪姷接连听这大爷唠叨,也是听了好些日子,早已习惯了,这大爷哪怕没人接话,他也能自己个儿唠叨好一阵,这等自娱自乐的本事,委实有些厉害。
大爷从炉子里把条形玄铁夹出来放置到铁砧之上,“姑娘,快来接着锻打吧,照您这....怕是还得打上三两个月啊.....您这是打算何时送人?能赶上日子吗?”
闻言,倪姷微微挑眉,自是赶不上的,只是她自有她的道理。
五月十二,泠雪居。
倪姷的榻上又多了一个时傹。
这些日子,就因着时傹第二次成婚在即,两人同床共枕,可谓频繁,相处皆如当初回朝隍路上一般。
坦坦荡荡,心如止水。
两人现下正如死尸一般躺在榻上,皆阖着眼眸。
“这些日子没盯着你,倒是听闻你出府出得挺勤?怎的今日没出门?”
倪姷懒懒道:“为您准备生辰贺礼,妾身明日便得启程了,是以今日便得打点行装。”
时傹睁开眼眸,侧头瞥了她一眼,“明日?怎的未曾听闻你说过?”
倪姷侧头看去,道:“都督您也没问过。”
时傹嗤笑,“你倒是理直气壮。”
倪姷背过身去,语气愈发懒倦,“什么理直气壮,还不是想着都督您时时派人看着妾身,想必定有人向您禀报,谁知您又不派人盯着了,到头来还说我理直气壮。
就您这九曲回肠,谁能琢磨得透?难不成妾身还得每日到濯樨苑问问妾身身边有没有暗卫,若是没有暗卫需不要禀明每日里都干了些什么?
别以为妾身没去打听过,你多少年没进后宅了。如今第二次婚期将近,却是来妾身这泠雪居来得勤了,谁知您又在外头怎的宣扬有多宠爱妾身。您不得空了便就当妾身是个摆设,得空了就来挤妾身的床榻,挤妾身的床榻也便罢了,还得时不时挤兑妾身两句,您真是......真不愧是堂堂玄隍卫指挥使呢。”
时傹敛着眉盯着她的后脑勺,气笑了。
忽而眼眸微眯,嗓音森冷而懒倦,“你不会跑了吧?”
倪姷背着身白了一眼,又猛地转回了,“都督知晓妾身要去的什么地方吗?”
时傹不说话,只淡淡瞧着她。
倪姷默了默,阴阳怪气地开口:“那是燕南,是您浸淫多年的燕南五州,是您的地盘,妾身跑去哪儿?若妾身不回来,您怎么与妾身做那情深似海的戏?”
时傹笑了笑,眼尾微勾,“你怎的总是喜欢把事情摆在明面上说?你不知‘心照不宣’四字吗?”
倪姷当着他的面撇了撇嘴,又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从前妾身的确是跟您心照不宣,可如此一来,妾身不愉。
那么,妾身便就要说出来,更何况都督您也是脸皮....您也是大度的。妾身说了您也不气,妾身便更喜欢跟您有话直说了。”
时傹默了默,“你有理。”
倪姷微微撑起身,盯着时傹沉默着瞧了好一会儿。
他每次来泠雪居留宿,用的都是她的澡豆,可是他身上自带一股极其好闻的迦木香,混着酴醾香,更加好闻。
时傹拧眉,莫名其妙地问道:“你看......”
话音未落,倪姷猛的扑向他的颈窝,深深嗅了一口。
随即坏笑,“都督,您好香啊。”
时傹舌尖抵了抵后槽牙,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往她自己的被衾里摁去。
“说的什么花楼浪荡子的词儿?省省吧。”
倪姷面上一派坦然,淡淡道:“放心,我就闻闻,不碰您。”
时傹:......
五月十三,曼秋带着倪姷模样的人皮面具,身边有一侍女带着白降模样的人皮面具,由宁安镖局一千人护送她们前往燕南。
五月十四,倪姷和白降各换了一张人皮面具骑马出城,北上。
原本倪姷出门寻商这事儿得告知大凌氏一声,可接连几日都找不到人,倪姷也懒得去说了。
大凌氏这些日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主君生辰和主君娶平妻,就是前后日。
原本初来朝隍,主君这一次的生日宴必得大办,可主君历来不过生辰,是以也省了她很多麻烦。
只是各房各院,却不得不有所表示而送上生辰贺礼。且各房各院送来的贺礼都是先送到她的茗湘苑,再由她着人一一登记在册,由郭权等人查探清楚才会送到茗湘苑。
只不过,这泠雪居送来的东西.......
大凌氏带着无数贺礼前往濯樨苑,还特地把倪姷送的放在最前头,拖这生辰的福,这还是她头一回进朝隍时府濯樨苑的书斋。
因着是郭权随她一路来,倒还算是畅通无阻。
“主君,这是各房各院送来的生辰礼。”
时傹瞧着手中的信件也不曾抬头,“嗯,放下吧。”
大凌氏本应行礼而后转身离开,但想到倪姷送的那份礼,又好心开口道:“这一份是泠雪居倪姨娘为您准备的生辰礼.....”
郭权立时便从身后小厮手里接过那个狭长的木奁。
“都督。”
时傹敛眉,接过打开,而后便瞧见了木奁中一根长长的铁器。
疑惑地拿起来,便瞧见了铁器背后贴着一张纸。
纸上写了一行字。
「这是妾身亲手为您锻打的玄铁宝剑,就是实在打不动了,您可接着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