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酉时末,夕阳斜垂,正值黄昏。
此乃昼夜交替,阴阳相合之际。
在此时结合为夫妇,顺应于天时地利,必然大吉大利。
花清越摇着折扇,站在宾客前头瞧着好友身穿正红婚服拜堂,只觉得很是有趣。
上一回是五年前,那时身穿的婚服是上街随意买来的,这一回穿得还是街上随意买来的。
时傹此时眼尾时常挂着的笑也没了,满脸的不耐烦丝毫不见收敛掩藏,花清越瞧着便更愉悦了。
若是他要左一回右一回地娶个没完,他定然也是不耐烦的。偏偏还是天家之人,也不是不能拒,只不过实在不必为了这等小事儿在这等将要掌控玄隍卫时与皇帝为难。
更何况时府乔迁宴那日,知韫都对倪老板那般‘维护’了,原本想着人能就此退了婚,知韫也好少一桩麻烦事儿,谁知这郡主还要巴巴嫁进来,当真情深,就是如此才是麻烦。
不过,一个女人而已,娶进来好吃好喝养着,也便罢了。
明面上该有的体面给了,暗地里在时府会过上怎样的日子,怕是还得这永华郡主慢慢体会。
花清越在席面上等到时傹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哪怕再不耐烦,宫里那些个嬷嬷瞧着,想必那些个规矩礼仪也是一样不能少。
“就你这样的,想必再让你娶一百次,你也就这副样子。”花清越笑道。
时傹面无表情地喝下一盏茶,“怎么,想娶了?”
花清越更乐了,“我可无福消受,那倪老板没在院里哭吧?”
“早走了,去燕南寻商了。”时傹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不可察地带了一点弧度。
花清越默了默,难以置信,“这是你的大喜事儿,她竟然就那么走了?你也让她走?”说完又挑着眉盯着时傹,“听闻你这些日子没少在她院儿里留宿,你没碰我的美人吧?”
时傹只觉得脑仁疼,有时候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能和这花清越相处到这种地步,嗤笑道:“我还能为了碰一个女人,不顾自己身子?”
闻言花清越笑得前仰后合,根本直不起腰,过了好半晌才道:“我差点忘了还有这茬了,你这灼阴决当真可恶,你当初为了练成这‘邪功’可废了不少功夫,谁知练成之日,竟然同房便会吐血....哈哈哈哈。”
时傹淡淡地瞧着他笑。
花清越顿了顿,立时收了笑意,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知韫啊,这事儿说起来你也是可怜,可想到灼阴决未练成之时你也是那坐怀不乱之人,想来你也是习惯了的。
所以,把我的美人好好留着。”
时傹冷笑了两声,压着心底的不悦,“口口声声称我院儿里的人为‘你的美人’,这世上能有这胆子的也只有你了。
等着吧。”
说完便站起身往一旁应酬去了。
花清越站起身追了过去,“别啊!你又不是不知我惯爱美人,再说了这不是你自己答应的......”
初夏刚至,可是越往北走,却还是能瞧见未消融的雪,或落于山尖,或留于树梢。田间冰雪散尽,五月将完,目光所及之处皆种满了黍子。
倪姷和白降骑着马急速而过,并未多做停留。
朝隍城地处朝隍正中,整个朝隍是朝昌国最大的州府,两人行至雍州时,已然六月初一了。
这是从朝隍入关北的最近的路,一路上两人鲜少停歇,可朝隍实在太大了,雍州更是地广人稀,还好那朝昌帝的亲爹惯爱打关北,是以这通北大道修得甚好,无比夯实平坦,很适合行军打仗。
两人进入雍州扶风郡的一个小城镇里,寻了一个客栈定下两间上房,而后才寻了个从前常吃的酒楼用膳。
北边的城镇虽然人口不少,可还是难掩萧瑟的味道,好似整个镇子都灰扑扑的,难以和朝隍与燕南相较。
西域诸国都是些小国,因着通往海外再加上那些个地界势力大小不一,探查艰难,各国不敢轻动,是以内境四国便把西域统称为一国。
五国间的互市由来已久,各国都清楚互市对各国国计的好处,所以哪怕交战时期也得遵守条约不动商道。
可关北却有些不同,往前数几十年,关北和朝昌打的那叫一个你来我往不可开交。
关北只与朝昌和万岳相接,以当年关北的国力,朝昌万岳两国联兵都未能拿下关北。关北铁骑是悬在朝昌和万岳头上的一把利剑,两国有多忌惮,可想而知。可关北能接几场仗,朝昌却是一清二楚,朝昌选择关北粮草最是薄弱的深冬出兵,举全国之力,硬生生给朝昌关北边陲,打下了几十年的太平。
谁也没有对错。
只不过,关北积年的内乱怒火与困顿,却给了倪姷可乘之机。
这些年关北与朝昌的互市没有停滞,关北有朝昌贵族喜欢的裘皮,朝昌有关北不得不食的粮食。
朝昌以此拿捏着关北命脉,榷关收取关北高昂税收,再控制每一个关北人能换取的粮食。
倪姷当年以极快的速度控制了关北这可怜的互市,用的方法便是用银子砸,南边赚的银子北边砸,他们需要交的每一个铜板的税,都可以找倪姷拿回去。
混了个脸熟,倪姷便带着人深入关北亲自去收裘皮,顺便留下几个‘管事’,明里暗里的洗着他们脑子里的天巫。
要想洗净天巫不易,这等时候便需要谢姑姑她亲爹,那个朝昌帝帝师,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那张嘴,最适合去教那些‘憨傻’的关北人,他们本如一张白纸一般,想画些什么,还不是由得谢老太爷说。
不论以后能不能兑现,总得先说得他们心生向往。
她的人,如今除了探查消息藏粮草和赚银子的,其余人已经全部退往关北,关北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从身到心,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