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寅时正,关北边陲。
雍州鹿城脚下。
守城将士睡得正熟,却被一阵阵齐整的铁蹄声吵醒,那阵仗震得整个大地连带着城楼都在颤抖,偏偏在浓厚的夜色里只能听到那可怖的声音,瞧不见任何身影。
城楼上的小兵跌跌撞撞地跑向身旁最近的士兵,“大哥,大哥!关北那些野人来了!!”
士兵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酒嗝,闻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嘴里嘟囔道:“什么关北野人,关北人多少年前就被打灭了.....”
说罢却还是拿过一旁的弓箭,在箭尖上点燃火把,朝着城下远处射了出去。
火光映照,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黑压压一片身骑高马身穿玄色甲胄的军队。
射箭的士兵只瞧了一眼,酒便醒了,整个人愣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磕磕撞撞连滚带爬地跑向被扔在一旁生了锈的铜锣。
而后便疯一般地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高喊:“敌袭!敌袭!关北人来了!”
酒如霜瞧了一眼落在马身前不远处的还在燃烧的箭矢,没忍住倾身靠近身旁的倪姷。
“阿姩,你这打仗这么猖狂吗?怎的直接连夜就到人城楼下了?不是应当先派什么小兵约个时辰,寻个空旷的地儿两边高喊‘杀’,然后冲锋陷阵吗?”
倪姷朝身后高寒雁抬手示意,而后朝酒如霜道:“关北有常驻军队十五万,军屯士兵十五万,自然不能等他们集结。
我的关北将士个个都是好手,自然不能胡乱来。”
说罢抬了抬下巴指向已然行至城墙脚下的高寒雁一行人。
“这么大个边城,咱们也是不必大费周章的,轻功这种鬼东西是打下城池最好用的东西了。
这些个几乎没打过仗的将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更何况咱们会告诉他们,丢械不杀,他们自然知晓轻重。”
酒如霜阖着眼眸听了一会儿城内的声响,看着慢慢打开的城门,朝倪姷道:“我带一队人马前去支援。”
倪姷笑着点头,“去吧。”
瞧着酒如霜带人进城,倪姷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十五万大军,声音冷冽。
“这里是我们的开始,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记得我一条条亲自定下的军规。
如有犯者,死。”
身后众将士齐齐颔首,声音恭敬。
“末将等誓死不敢忘!”
半刻钟不到,城门口出现了酒如霜点着火把的身影。
倪姷抬手示意大军随她入城。
行至城门口便瞧见了地上凌乱的尸体,血流了一地,两旁跪满了将士。
瞧着铁骑进城,个个都在瑟瑟发抖。
城内死伤也在倪姷意料之中,总会有人誓死不放下刀剑的。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关北大军已然被倪姷教得很好,不屠城,不抢掠,不强迫女人。
这便是倪姷最大的诚意。
“高寒雁。”
高寒雁飞身来到倪姷马前,“主公!”
倪姷道:“与朝昌的将士说清楚,若想留下吃军饷的,打散编入关北军内。
若不愿留在军中的,也不必强求,待我们离开后,便可自行离开。”
高寒雁颔首:“是,属下这便去办。”
此时天边析出几丝亮光,老白那尖利的叫声在天际盘旋。
白降那头,也得手了。
十五万大军又如何,如此长的边陲线,一但分散开,关北三州便都是她的了。
这三州是最易得手的地方。
接下来便是与雍州相连的朝隍了。
倪姷瞧着天色渐亮,又瞧了瞧在关北铁骑入城如此大的动静之下,无一间敢开门的商铺。
酒如霜和高寒雁动作太快,城内百姓甚至还未来得及惊呼或四散逃跑,现下自然不敢出声更不敢出门。
百姓需要安抚,却不能一家一家安抚。
倪姷示意身后带着一队女将士的照珠。
照珠眼眸亮晶晶的,快步下马上前行了军礼。
“请主公吩咐!”
倪姷笑道:“咱们这有十五万大军,加上这些朝昌的五万将士,足有二十万,你带着将士们去叩商户的门。
让他们做些热乎的吃食,将士们接连赶路也累了,态度不可太过温和,听不明白的直接给拔刀吓唬他们,记得让人给银子。
还有,把咱们得了谢老太师恩惠,为了他老人家报仇的消息‘不小心’说出去。”
照珠连声应是,立时便带着一万将士去叩门了,安静的城内尽是此起彼伏的‘恐吓’之声。
关北边陲这三州才安定了三十多年,上一回起战事,关北打下一个城便屠一个城。
这些事迹可都是关北民众口口相传下来的,哪怕黄口小儿都知晓关北那些野狼一般的人不是好人,更是见人就杀。
他们如此大阵仗入城,就算齐声高喊一万遍‘我们不屠城’,那也是无人敢信的。
还不如就吓着他们先喂饱大军,待他们离开,百姓自然会知晓如今的关北军虽然凶了些,可是不屠城了,要吃东西还会付银子呢!
更何况,如今的关北军,可是为了那积善成德,德高望重的谢老太师报仇。
关北铁骑,自然都是大好人。
酒如霜跟在倪姷身后进了一间酒肆,店里的小二和老板瞧见两人进店,还身穿玄色甲胄腰间佩剑。
立时便跪下了。
“求....求求你们......”
一开口说的还是关北话。
倪姷拔剑指了指一旁倒扣着几条凳子的桌子,“把凳子拿下来,给我们上几个能吃饱的小菜和酒。”
这话一出,几人愣怔在当真,半晌不见动作。
酒如霜直接把剑猛地栽进木地板里,恶声恶气道:“听不懂?”
“懂!懂....懂懂.....”
老板用力拍着小二的头,“还不去快去摆放桌子!”
说罢又指着后院露出一颗头的女人,“快....快去摘菜!烧柴热锅!”
倪姷笑得无比和颜悦色。
“这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