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倪姷抿茶的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
妾乃贱流，这个‘贱’字，是因一些官宦专门搜罗长得美的小妾，在小妾的院儿里设立‘客房’，那便是用来笼络，招待同僚的。
妾通买卖，做妾就是卖身，卖了身那就是下人，人家拿捏着身契，要你干什么都是应当的。
更不论说是在世家官宦间互换小妾这等屡见不鲜的事儿。
时家倒是没听闻有这些乌糟些事，若不然倪姷也不能把自己放到那种不好不杀人的境地里。
那舞姬现下跪坐在花清越身旁，面纱从左耳处滑落随后堆在锁骨窝里，特有的西域深邃面庞展露无遗，面庞洇着红，红得妍媚生香，美艳妖异。
这么个美人，倪姷很是想要。
“哦？”时傹轻笑出声，随后微微侧身看向倪姷，“那你怎么说？”
这等时候可顾不得面无表情了，倪姷把目光从美人身上收回，往时傹身后躲，眼眶含泪揪着时傹的袖子，“都督！妾身是您的人啊！怎可被换了出去......妾身心里可只有您啊！”
时傹眉梢微抬，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怕什么，又不是一直换，说不得哪日花公子腻了，你也就回来了。”
倪姷暗骂了两声。
就他在宣旨太监面前那样做戏，他能把自己换出去？想吓人？
随即倪姷哭愈发大声了，整个人更是颤抖不止，“都督怎可如此.....妾身心里只你一人，妾身为了您，都开始学刺绣了，寻了虎皮来制了臂鞲，那做了一半的臂鞲就放在泠雪居呢！
妾身为了您学着如何做一个温婉的小女人.....您怎么因为旁人一句话就把......”
时傹蹙眉，抬手捂住了倪姷的嘴，随后朝花清越懒懒道：“你瞧瞧，把人都吓聒噪了。”
花清越目瞪口呆地瞧了一会儿，随即笑得更欢了，“这么个冰美人，如今梨花带雨的模样，瞧着更有趣了。
她既是妾室，身契握在知韫你的手上，换不换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难不成你还舍不得？”
时傹点头，笑得四两拨千斤，“的确舍不得。”
“啧啧，知韫你这种坐怀不乱的人，如今竟然会说舍不得。”花清越很是感慨，说话间揽过那舞姬捏了一把腰，随即又道：“今日瞧见你身边这美人，我才把珍藏许久的照珠叫出来给大家伙儿开开眼，谁知你竟瞧不上眼。”
照珠微微垂下眸子，鸦羽似的浓郁眼睫垂下来遮住了那双略圆的狭长眼眸，她的肩膀扣着瞧着很是紧绷。
她在紧张。
倪姷都觉得心疼。
“美人难得，如此冷艳的更是难得。”时傹抬起酒杯抿了一口，倒是不吝啬对倪姷那张脸的夸赞。
花清越笑了笑，也歇了要换人的心思，若是换了旁人，这美人不换也得换，可偏偏是时知韫，难搞。
“罢了罢了，难得见着你对个女人上心。谁让我长得不如你，你这张脸实在是讨女人喜欢。”说完又放开了揽着照珠的手，微微倾身，低声道：“我可是秘密得了些消息，你可想知晓？”
时傹掀起眼皮看向他，淡淡道：“说。”
想到了什么，花清越乐了，连连摆手，“说来重要，实则也没那么重要。这消息来之不易，我还得捂些时日。
待你入了朝隍，你自会知晓，且于你无碍，不过又是你的桃花债罢了。”
时傹知晓花清越是个谨慎的，今夜因着倪姷在场，硬是打了一晚上哈哈，现下又抛出这消息，虽说不重要，可谁又真的敢当不重要？
多年前他得了圣旨统领燕南，那时年少对于燕南的无数官员更是知之甚少，花清越便帮了他很多。他生于世家却对入朝为官没有兴趣，偏偏又有无数好友，甚至朝隍城内的那些天潢贵胄都与他交好，他手里握着的消息，实在是五花八门。
“是可以‘换’的桃花债吗？”时傹漫不经心地开口。
既是朝隍的桃花债，以他燕南大都督及玄隍卫指挥使的身份，那便是身份不低的人。甚至可能是无法拒绝之人。
可以‘换’的，那是妾。
不可以‘换’的，那是妻。
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花清越抬手指着时傹，微微撇嘴，“唉！想套我话？！时知韫，你又变坏了！”
时傹瞧见倪姷看着美人吃提子吃得高兴，又顺手提了一串递给她，虽是冷库拿出来的，在这冬季也是难得。
倪姷接过，淡淡道：“多谢都督。”
看她听话，又变成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时傹饶有兴致地瞧了她两眼，随即淡笑了两声，朝花清越道：“原来你酒未醉啊！”
花清越挑眉，与时傹玩笑，“与旁人喝酒自是可以畅饮，与知韫你，我可得打起十万分精神，谁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你套了话。
你如今权势逼人，我可就是个浪荡纨绔，哪里玩得过你？”
时傹轻笑了两声，“嗯，这倒是实话。”
关于‘换人’的话题一过，场面上又热闹了起来，另外那两人瞧着也不是什么重要之人，花清越与时傹说话时也甚少带上他们。
不断地有侍女送来热酒热菜，冬日里难得的提子，荔枝也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花家也实在富裕。
时傹觉得这倪姷也是有趣得很，眼神一直盯着花清越的方向，仔细一瞧看的又是花清越身边的美人。
简直......
“怎么？喜欢？”时傹语气玩味。
倪姷再次把目光恋恋不舍地挪回来，平静地点头，“都督，那美人美得实在出挑。”
这大冬日的，美人穿得单薄，时不时地摩挲着手臂，想必冷极了。
倪姷更心疼了。
时傹微微敛眉，还未来得及继续问话，倪姷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朝花清越问话，“敢问花公子，这照珠，我可能花钱买下吗？”
话音一落，满场寂静。
随即花清越笑得前仰后合，过了好半晌才拍着胸口停了下来，“知韫，你这姨娘，的确很有意思。”
说完又看向倪姷，“美人喜欢，自是可以割爱，只是这照珠，价可不低。”
时傹气笑了。
倪姷连连点头，“无碍无碍，请花公子给个价。”
“五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