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一番抠心挖胆之言,偏偏这人就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
倪姷只得故作难堪,垂首紧紧捏着自己的手,好似很是不安。
两刻钟后,马车在时府门前停下。
瞧着沉默了一路的时傹,倪姷正欲再说些什么便只瞧得眼前掠过一阵风。
人没了。
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倪姷连忙掀起车窗帘子朝錡窗外急急喊道:“都督!”
这一声,倪姷自觉叫得很是情真意切,配合着那双噙着雾气的眸子,更是显得楚楚可怜,满眼的委屈好似只愿得到一个答案。
时傹站定回身,还是那双含情眼,只是眼底透露出丝缕淡漠,语调里也没有多余情绪,“好生‘悦’着吧。”
说完更是头也不回便走了。
瞧着那背影,倪姷撇撇嘴,下了马车。
郭权正站在府门一脸莫名地瞧着自家主子走远,是以都忘了来和倪姷见礼。
倪姷上前,满脸的额蹙心痛,道:“郭管家,都督.....”
郭权回身颔首等她说完,倪姷却‘苦涩’地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说完便和凝云一起往濯园的泠雪居去了。
郭权更疑惑了。
待进入濯园,凝云待附近无人后才道:“主子,谢公子得了会元。”
“嗯,在倪府听倪韵说了,谢子青,不错。”
听着自家主子这夸奖晚辈的语气,凝云默了默,又道:“咱们前脚到朝隍,花清越后脚也到了,置办了个宅子,时不时便宴请各方好友。”
倪姷点头,“叫人继续盯着,也叫谢子青身边的人护好他的安全,现如今想必盯着他的人不少。”
“是。”
“那边是什么地方?”倪姷指着一处小路尽头突兀围墙上的破木门问道。
凝云答:“属下去瞧过,是一个结冰的小湖,湖中有一个亭子,四周都是荒草和白梅树,想必还未来得及修整。”
倪姷勾着唇笑了,笑得有些坏,幽幽道:“如此萧瑟冰冷的地界正适合‘暗自神伤’。这些个暗卫正要他们在时偏偏不在,你去略略传些消息,就说我和都督一同回府之后便瞧着心情不愉,还不准人跟着。”
凝云了然,“是,属下这便去厨司处给您准备吃食。”
这四周正是僻静之处,是以来往都不见什么人,更何况这是时傹的濯园,那些个侍女更是不敢乱走。
抬步走上鹅卵石小路,行至尽头倪姷推开那瞧着略破的木门。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一阵寒风夹梅花香扑面而来,倪姷深吸一口气,愈发觉得身心愉悦,而后不紧不慢地往湖中亭子走去。
只是思绪却不自主地往正事上飘去。
如今难得顺理成章地到了这朝隍城,她又怎能放过这么个能赚银子的地界?
朝隍城里的买卖,她沾染甚少,一来是安排的官员毫无根基,除了时家三房之外的皆是寒门,是以对她触碰朝隍城的生意也无甚帮助。二来是朝隍城内生意大多都被世家把持,世家盘踞根深,她难以触碰。
若说来钱最快的生意,莫过于赌场。朝昌国可以经营赌场,可经营赌场手续很是繁杂,且得经得住层层排查。如今时傹是玄隍卫指挥使,若想拿下朝隍赌场,那时傹便是最大的帮手,且他刚上任,说不得得为朝昌帝弄下某些官员.....若她暗中递上些消息‘帮帮’时傹,那赌场不就空出来了吗?
赌场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此赚钱的买卖,背后那些世家怎能不伸手?他们若是不在时傹手里“顺理成章”地出事,倪姷便也无法动他们,杀是可以杀,只是杀了之后呢?能经得住朝昌帝的玄隍卫查?朝昌帝可不是个蠢货。
再加上时傹这人........这人时不时便派几个暗卫来盯着她,于她而言也是麻烦得很。
这人也是难懂,从前想着拿美色惑人,谁知人根本不感兴趣。今日剖析一番心境,那时傹听完瞧着竟有些与寻常不同。
她表了心意,人却是那般反应,她自是得难过一番,若不然岂不是显得没心没肺。
总之这试出来的法子,觉着比从前的法子更有用些,总得再试试。
倪姷不知坐了多久,身后忽而传来了陌生的脚步声,四周静谧异常哪怕身后这人无比小心,传到倪姷耳里却是一清二楚。
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伴着匕首破空划来的声音,倪姷猛然回身掐住了那人的脖颈。
“柳氏?”倪姷挑眉。
匕首从柳氏无力的手中滑落,只一瞬她脸色已憋得涨红泛紫,倪姷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好心地松了松手。
“柳姨娘,想杀我?”
柳氏眼眸瞪大,声音都在颤抖,“你....你竟然会武!你到底是谁?”
闻言,倪姷蹙了蹙眉,原本是闲着无聊想瞧瞧是哪里的侍女,想做什么。谁知竟是柳氏想来杀她,这倒是意外了。
倪姷唇边勾起笑,笑得愈发坏了,“你怎的要凑上来呢?”
说完根本不待柳氏开口,落在柳氏脖颈处的手蓦地用力,另一手却倐尔击中她的心口,手里之人霎时便没了气息。
这种最简单的杀人法子,倪姷练得最好,用了巧劲,脖颈处根本不会留下痕迹。
凝云从一处围墙飞身进入这荒院时,便只瞧见自家主子慢条斯理地提着一个人的发髻把人的脑袋往亭中柱子上砸去......
她默了默,待自家主子砸完,而后才走了过去。
待瞧清那人的样貌,又瞧见地上的匕首时,疑惑道:“主子,消息在厨司处传开了。只是,这柳氏怎的会来杀您?”
倪姷耸肩,“我怎么知道?”
凝云:........
主子要杀人的时候一如既往的不爱听人多言。
“可有人瞧见你进来?”
凝云颔首,“今日暗卫都在濯樨苑,未曾有人瞧见属下。”
倪姷点头,“出去,端着东西来寻我。”
闻言凝云立时便走出亭子跃过围墙往泠雪居去了。
倪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后便哭哭啼啼脸色惨白地往院外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高声喊道:“都督!都督!那柳氏疯了!”
“那柳氏竟然......”
倪姷跑得很累,‘惊恐’之下还摔了两跤,一边跑一边掐无回穴,心跳震得她脑仁疼。
一路上越过了端着食盘的凝云,凝云瞧见自家姨娘满脸惨白的模样,自是吓了一跳,连忙白着脸扔了手里的食盘而后跟着跑。
在跑到一处路口时,若不是凝云暗中扯了她一把,倪姷怕是得跑到大凌氏的茗湘苑去了。
这动静闹得极大,濯樨苑自然是得到了消息。
倪姷白着脸瞧见写着濯樨苑三字的院门时,也瞧见了懒懒倚着弧形院门的时傹。
倪姷一点也没犹豫,直接朝着时傹胸口撞了上去,触碰到的一瞬间便死死环住他的腰,整个人都在剧烈的颤抖。
“都.....都督.....柳.....柳氏在妾身面前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