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那慌乱的身影,时傹又笑了,“开口闭口女帝,怎的还听不得这话?”
倪姷暗啐了一声,笑话,她在他那儿就是个商贾,可以和自己‘夫君’关上门来谈论话本子,哪怕逾矩了些那也是她‘无知’。
可他说的是什么?那可当真是实打实的大逆不道之言。
倪姷自然‘会怕’的。
她就知道这人没这么安分。
想必当初他从朝昌帝那落下的银子怕是都送往了燕南军中。
得,这下清楚了。
这人不是她可以拉拢的。
这么一个心思阴鸷诡谲之人,又怎会当真收起自己的獠牙。
“都督可别说了,妾身后半辈子都指着您呢,这话妾身听着也害怕。”倪姷把自己塞进被衾,只留了个后脑勺对着时傹。
时傹轻笑了一声,而后掀开自己的被衾上了榻。
真是不知者不畏。
翌日。
倪姷起身时,都快到时傹散衙的时辰了。
在濯园里大凌氏不要各位妾室请安,永华郡主萧尔若这位平妻,自是也不好摆谱的。
可她身份摆在那儿,要一个妾室过去问话,却是谁也无法指摘的。
这不,哪怕已然到快到了晚膳的时辰,可她身边的拂冬却还是候在了院里。
就因着昨晚时傹留宿的事儿,往后只要时傹还来,那么她便没个消停。
倪姷只随意挽了个发髻便出门‘应酬’去了。
旺财看着倪姷的眼神尽是不满,从昨日回府倪姷便没空理睬它,今日睡了半天一起身还是没空理睬它。
它都会老白那种斜眼看人了!
倪姷只淡淡看了它一眼,随后笑着看向拂冬,“我赶路赶得累了,没成想睡到这个时辰,姑姑怎的也不让人叫醒我。”
拂冬面无表情地福身,“姨娘言重了,我只是个奴婢,自是不好逾矩的。
郡主想着昨日都未曾好好与您说话,便想着今日补上。”
倪姷笑着颔首,“郡主这话实在是折煞妾身了。”说完便朝白降招了招手,“把昨夜我挑出来的东西装进木奁随我去见郡主。”
白降颔首应是,而后推门进了屋。
昨夜主子什么时候得空挑选了?
她只得翻开主子的妆奁寻了几样主子没带过的珠钗首饰放进木奁又出屋回话。
“姨娘,您瞧瞧可是这些?”
白降在倪姷和拂冬中间,转身打开木奁时两人都能瞧见其中的东西。
一串折枝花形翡翠环佩,一个红珊瑚点翠嵌南珠发簪,一个累丝嵌红宝石点翠双蝠华胜。
对于倪姷来说不是太贵重,对于这些个世家女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
白降办事的确让人放心。
“嗯,就是这些,走吧,随我去拜见郡主。”
拂冬瞧见这礼,态度也缓和了些,礼越贵重,自是越尊重的。
“姨娘请。”
倪姷听着从远至近的脚步声,挑了挑眉,笑道:“好。”
“要去哪儿?”时傹的声音传来。
这等时候倪姷就感受到了时傹的好处了,以其与萧尔若用膳,她自是更愿意同时傹周旋的。
拂冬和白降一同福身,“见过都督。”
倪姷微微欠身,“都督。”
见完礼又起身笑道:“郡主邀妾身过去一同说话呢。”
时傹淡淡扫了拂冬一眼,“去和郡主说,今夜倪姨娘随我去花府赴宴。”
拂冬蹙起了眉,却终是没说什么,“是。”
白降上前几步,讨好道:“拂冬姑姑请留步,这份敬献给郡主的礼也劳您一同带去吧,也劳您与郡主说,待姨娘得了空一定去陪郡主用膳说话。”
倪姷又朝拂冬颔首,“有劳姑姑了。”
拂冬避开这礼,道:“姨娘客气了,姨娘的心意奴婢定会转达。”
待几人做完戏,时傹才不耐烦地开口,“走。”
说完又看了眼白降,示意她不必跟上。
白降只能目送两人离开。
走出好大一段,倪姷又道:“都督,妾身还未换衣裳。”
时傹站定侧身看向她,上下扫了一圈,敛眉,“带你去重新置办。”
倪姷点头。
两人在这事儿上达到了默契,谁也不愿回头去泠雪居重新换。
倪姷这身实在太随意了些,就连那发髻都是松的,属实不适合赴宴。
....
一个时辰后,倪姷被人梳了一个没有一丝碎发的鸾凤凌云髻,换上了一身宽袖烟水百花裙,上身穿了一件葱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
倪姷只觉得自己这身衣裳瞧着很是弱柳扶风,当真适合赴花清越那专带妾室外室的席面。
只不过倪姷当真没想到,太子和倪韵二人,也在席面上坐着呢。
“知韫!倪老板!快快落座!”花清越穿着一身粉色搭蓝色腰带的襕衫,衣袖上竟然绣了两朵牡丹,整个人好似一只花蝴蝶。
倪姷扯了扯嘴角,随时傹朝太子见礼,“见过太子。”
倪姷又朝倪韵见礼,“见过侧妃娘娘。”
太子笑得如沐春风,“倪姨娘是孤侧妃的娘家姐姐,不必如此客气。”
倪韵也笑道:“太子说的是,姐姐不必如此多礼。”
倪姷道:“多谢太子,多谢侧妃娘娘。”
随着时傹刚一落座便听得一男人开口,“朝隍城传闻大都督有一美妾甚得你宠爱,今日一见当真是盛颜仙姿,难怪哪怕是嫁过人大都督也能当块宝。”
倪姷垂眸没有看去,可是哪怕单听那声音都能听出其中的轻佻与轻贱。甚至不需要对视,倪姷也能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何等的令人作呕。
时傹淡淡笑道:“康郡王世子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是承认也是轻视说话之人。
康郡王世子只冷笑了一声,遂不再开口。
这些个贵人倪姷认识的没几个,对他们一清二楚的白降被时傹留在泠雪居了。
花清越举杯打圆场,笑道:“这新居宴席花某能请来诸位贵人,属实是花某之幸。花某就是一闲散之人,今日咱们之谈风月不聊政事,聊了花某也是难以领会。”说着说着好似还透露出了些烦恼之意,“诸位可得将就将就我啊!”
闻言众人皆笑出了声,纷纷谈笑开了。
这个宅子的装饰和圊州花府的装扮简直如出一辙,这主桌所在的水榭很大,那草绿与淡黄泼墨而成的碧油幔工艺繁杂,很是难得,也很适合孟秋这个季节。
只是今日这主桌所用的破木头实在是大,桌边坐了足足五十多个男人,更不论说还有些不少女人了。
可想而知花清越为了能放下这么些贵人,寻这块木头费了多少功夫。
只是贵人又如何,一同说起话来,还是聒噪得很。
倪姷对四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只低眉顺眼地抿着茶。
这是与时傹赴的第二次宴席,他倒是一如既往地不爱开口,如此看来两人私下相处时,他能说那么多,属实是给倪姷面子了。
不知过了多久,花清越朝时傹这边走了过来,“知韫,随我去见一朋友,那朋友是燕南人,无官无职。今日这桌都是贵人他便被我安排到了别处,他也是个妙人。”
时傹满脸的不耐,却还是站起了身,垂眸看向倪姷,“不要乱跑,就在这儿待一会儿。”
倪姷面露不安,扯了扯他的衣摆,“那都督可要快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