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的势力以岳怜霜跟岳敬马首是瞻。
但是岳敬不良于行,深居简出,根本就没有多少人能接触得到。
岳怜霜又是一个女子,就算在外面抛头露面,也根本不方便接触。
如今多了沈青云这样一个突破口,各方势力当然趋之若鹜。
其中又以太子项启跟诚王项辰为最,于双方来说,能够拉拢到沈青云于麾下,当然是最好的,因为这相当于间接跟英国公府攀上了关系。
可如果不能,那至少不能让对方得手。
最后的底线就是,不能得罪。
双方第一次试探之后,也暂时摸清了沈青云的态度,确定下了这个方针。
而对沈青云来说,康廉也好,项辰也罢,这种接触只会让他感到无聊。
唯一庆幸的是,双方对他友好的态度,至少可以确定,只要他不作死,就不会有人故意跟他为难。
这让原本还有些不安的沈青云稍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只要向岳怜霜说的那样,不见客,不收礼,不接请柬,安心当郡马,整日逍遥快活就行了。
次日晌午,项乾赐婚的圣旨送到了英国公府,沈青云被叫去一起接了旨。
等圣旨宣读完毕,一旁随行的礼部人员便上前量了沈青云的身材,好一番折腾之后,这才退走。
“这是陛下亲赐的婚事,喜服自然是宫中过手,钦天监还在推算婚期,在此之前,你还得先学礼数。”
沈青云闻言如丧考妣,“能不学吗?反正就是走个过场,没必要弄得太麻烦吧?”
岳怜霜摇头,“我倒是无所谓,英国公府也无所谓,你去向陛下说,如果陛下同意,不学便不学,简单亦可简单。”
沈青云想了想,颓然摇头道:“算了吧,毕竟是第一次,正式端庄一些也好。”
岳怜霜闻言笑了笑,“对了,今日府上可有人拜访?”
“多着呢...”
沈青云苦笑,“这个公卿那个侯,咣咣砸门,根本睡不了好觉,若非是陛下的圣旨送来,恐怕我还被堵着门出不来呢。”
岳怜霜嗯道:“你刚来帝都,自然如此,等再过几日,他们知道了你的性子,自然就不会如此急切了,不过虽不急切,却也还有其他的手段...”
沈青云闻言笑道:“放心,我早就有准备,如果连这种场面都应付不了,殿下要我何用?”
“那我就不多管了。”岳怜霜道:“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让人在城外给你寻了个偏僻庄子,你自让诸葛住进去就行。”
沈青云挑眉轻笑:“殿下真不管诸葛了?”
岳怜霜苦笑,“你说得对,诸葛现在对我们来说,其实也不是太重要,献给陛下未必好,可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反倒弄巧成拙,只能先留着,以待后时吧。”
沈青云微微耸肩,“还是身份不合适,国公府毕竟举足轻重,一举一动,都会让外人多有猜测,诸葛毕竟是锦衣卫叛徒出身,让人知道更加麻烦。”
岳怜霜此时已经没了在梁州之时的喜悦,反而觉得诸葛彦有些烫手,但是这个时候想要脱手,怕也有些不合适了。
“嗯,所以还是只能留在你身边。”岳怜霜点了点头,“婚期未定,即便是定下,恐怕也在数月之后了,过两日,你也该去国子监报到了。”
沈青云闻言神色一苦,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
事实上,这才是沈青云觉得最麻烦的事情。
沈青云自然知道项乾安排他进国子监的用意,但那是在赐婚之前。
现在他都是郡马都尉了,再去国子监便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又不需要科举,也就不需要读书,与其整日窝在学府,还不如终日浪荡来得逍遥。
沈青云自然是不愿去的。
但项乾下了明旨,不去又不得行。
就是不知道究竟要在里面待多久。
在国公府吃过午饭,沈青云便让岳怜霜给他派了个向导,随后便出了城。
“郡马,前面不远,便是小浮山了。”
沈青云掀开车帘看了一眼,不远处确有一个小山头。
“嗯。”
应了一声,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山脚下。
下了马车,沈青云对车夫道:“你在此处等候。”
“是。”
登山路上,沈扶光好奇问道:“你不是久居梁州吗?怎在帝都还有朋友?”
沈青云摇头,“我连认识的人都没有,何谈朋友?是老爷子的朋友,让我来了帝都之后替他拜访而已。”
其实沈扶光也不太清楚沈青云说的老爷子是谁。
“大楚文风凋敝,能称得上文坛大家不过寥寥数人,目前在世的,恐怕就是这位爷了,老爷子嘱咐,让我一定恭敬...”
沈青云有些叫苦,“要我说这些大家真是有病,就算不愿入仕,也未必一定要归隐山林啊,咱住城里不好吗?郊外也可以啊。
非要住山上,而且是那种偏僻陡峭的山,这破路,真不怕摔死啊?”
沈青云一边走,一边吐槽。
真搞不明白,是不是非要这样,才能彰显他们隐士的身份啊?
不是说小隐于野,大隐于市吗?
这样的人,也值得苏承望推崇?
好在小浮山只是路难走,但总体还算不上多么高耸。
沈青云一路腹诽,小半个时辰后,也终于在道路尽头看见了一座阁楼。
看造型有点像是道观,也不知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来到门前,沈青云整理一下仪表,脸上原本不耐的神色也变得恭敬起来。
“当当...”
沈青云扣响门上铜环,随后静静等待。
一刻钟过去,没有任何回应。
沈青云又敲门,还是没有回应。
“不在?还是没听到?”
院子颇大,听不到也正常。
沈青云皱了皱眉,让开身子,“沈大哥。”
沈扶光会意,纵身越过院墙,从里面将门打开。
进门是一个院子,院子当中有一个半人高大的祭祀用的香坛,里面零零散散的还插着不少未燃尽的香烛。
穿过院子便是大殿,名为老君殿,殿门大开,里面供奉着一个持卷老道的神像。
沈青云认得这个神像,是燕国圣贤,至圣先师老君沈贤,道德经跟论语就是出自他手。
值得一提的是,他是李俢涯的老师。
沈青云很怀疑,其实这个所谓的老君,只是李俢涯推出来掩人耳目的。
不过也无所谓了,经过近百年的发酵,老君之名响彻东元,被誉为天下读书人与道家的祖师。
现在燕都之外还伫立着一座兜率宫呢,被儒道两家引为圣地,大燕文脉因此百年不衰,日久昌隆。
沈青云左右张望了一下,大声道:“晚辈沈青云,受老相国苏承望之命,前来拜访秦朱子前辈,请前辈出来相见。”
半晌仍旧没有回应,沈扶光似乎发现了什么,示意沈青云往神像旁边看去。
只见神像侧边的柱子后面有一方小桌,桌上还趴着个人,身边散落着一些写满文字的纸张。
走近还能听到细微的鼾声,亦能闻到一股浓浓的酒气。
“原来是喝醉了。”
沈青云无奈,只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不过来都来了,也不能不管不顾就离开。
看着眼前的邋遢之人,沈青云泄了一口气,“沈大哥,去弄点热水来吧。”
沈扶光点了点头便离开了,沈青云则是俯身拾起一张纸。
待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沈青云脸色骤然变化。
“这老头...”沈青云微微摇头,“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隐居不好吗?”
“呃...”
似乎被沈青云惊扰,熟睡的老者口中发出声音,慢慢撑起身子,张开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眼球似乎在努力辨认眼前之人的身份。
“你是谁?”
沈青云见状连忙恭敬道:“晚辈沈青云,是苏老爷子让我来拜访秦朱子先生的,不知是否就是前辈?”
“我是秦朱子...嗝...”秦朱子晃了晃脑袋,勉强起身。
但当其站起身来,怀中早已清空的酒壶落地碎开,发出啪的一声。
秦朱子只低头看了一眼,也并未多理会,而是走到沈青云面前上下观察,“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晚辈沈青云。”沈青云颔首应道:“苏承望老爷子于晚辈有半师之谊。”
“原来是望山兄的徒儿啊...”秦朱子稍微振奋了一下精神。
这时沈扶光端着一盆温水来到。
“请前辈净手。”
秦朱子洗了把脸,突然反应过来,“我知道了,你就是沈青云,对吧?”
我刚刚没有自报家门吗?
沈青云愣了愣,只得再回应道:“晚辈正是沈青云。”
秦朱子笑道:“早些时候便接到了望山兄的信,却是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年少英才。”
“是老爷子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望山兄的眼力,我自然是相信的。”秦朱子摆了摆手,“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竹溪之事,你居功至伟。”
提起此事,秦朱子的脸色微微变化,“若是没有你的谋划,燕楚不会有今日之格局。”
沈青云摇头道:“前辈的意思,晚辈听不明白。”
“听不明白?”秦朱子冷笑,“你不是很聪明吗?怎连这话都不明白?”
沈青云愣道:“收回竹溪城,这不该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