撺掇了好几天的饭局,终于在这天定了下来,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燕丹这次没有居然缺席,而且准时来到了集合地点,池子在群里依旧痛彻心扉的嘶喊“你们又要被忽悠了,这样的饭局,我是绝对不会参加的!”
钢蛋冻得抖如筛糠,穿着单薄的外套出现在我面前。
我们商议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去上个月就已经吃过一次的多伦多自助餐厅,毕竟以胖子的战斗力,只有吃自助餐我们才不会吃亏。
燕丹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催促,一会说他马上就到,一会说他要回家换身衣服,还要跟老婆报备一下。
胖子依旧没有消息,在三个小时前确定自己可以来参加这次饭局的承诺就像是洒落在路边的残雪一样,消失了。
我和钢蛋晃悠悠的来到多伦多餐厅门口,看着热闹的人群进进出出。
面对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高档的自助餐厅,每位100元,他有些胆怯。
这年头,胆子的大小得和钱包的鼓瘪成正比。
“100块钱一个人?你疯咧?”钢蛋咋舌的对我说道,然后仔细研读起放在店门口的广告牌来。
“穷家富路。出来吃饭就不要在乎钱,一年到头也就这么一次,当花的地方就要花,你平时少跟他们抽烟洗澡,就都在里面了。”我笑着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说道。
“哼,你是可以的,我一个月忙死忙活的几个钱,你一个月看看报纸,喝喝茶的拿多少,你们都是国家的蛀虫。”
“胡说,有时候我也很忙的,看报纸那是学习,喝茶是补充水分,劳逸结合。”我狡辩道。
“你看,广告上写着,四个人吃,一人免单,也就是说我们四个只要付三个人的钱。”钢蛋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指着广告上的文字一读再读。
我算了一下团购价和这个一人免单价,发现后者更加优惠,这样我们每个人只要掏七十几块钱,而团购四张票的话每个人要花上八十几块钱,我不由得想起公务员行测考试应该会有这样的题型,就是在多少人团购是划算的,而多少人是“买三送一”划算。
正当我和钢蛋准备去厕所抽根烟的时候,燕丹身穿一套军绿色冲锋衣出现在不远处的电梯上,手机贴在耳朵旁,一丝不苟的说着话,不知道他底细的人还以为他正在洽谈一桩重大的商业项目,其实很有可能就是在问电话那头的老婆再多要十块钱。
“这里!”
我不得不喊一声。
这个随处游走的燕丹,以我的经验,他八成会走到另一边。
燕丹听到我的叫声之后并没有回应,只是抬眼看了一下我这里,然后继续对着电话呢喃,迈着四平八稳的方步,迂回地朝我们这里踅来。
“这个燕丹,他是真有病还是假有病。”钢蛋不耐烦了,骂道。
“我们去趟厕所,你在这里等等。”我对着缓缓走过来的燕丹说道。
“你们去哪?还有人呢?胖子呢?他不是说来的?怎么还没到,我打电话给他,这个死胖子。”燕丹挂完电话,看到只有我和钢蛋两个人,一阵的义愤填膺,好像是知道自己不是最后一个,非常吃亏和后悔。
“死胖子不靠谱你难道不知道?”钢蛋从口袋里掏出烟,分了我一根。
“就我们四个,目前只有三个,毕竟胖子的行踪诡秘,他不联系我们,我们是永远不可能找到他的。”我对着面前这个眯着眼睛盯着手机仔细翻找胖子号码的燕丹说道。
“我不抽不抽。”燕丹朝钢蛋狠狠的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受到打扰的模样。
“我又没给你,你抽我也不给你,一个个不靠谱。”钢蛋把烟塞进口袋,瞪着眼睛说道,“走,我们去厕所抽。”
“你们去哪里?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的不靠谱。吃个饭都能姗姗来迟,这个死胖子,饭钱让他掏。”燕丹一边划着手机,嘴里一边骂骂咧咧。
我们来到厕所,点上烟,不顾进出的人嫌弃的目光,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燕丹一脸笑容的走进来,条条褶皱出现在他略显黝黑的脸上。
“简直,18年了都,这日子过得真的快。”可能是参加这样的饭局让燕丹异常兴奋,一扫刚才的愤懑之情,说道。
“你们在哪,我到多伦多了,多伦多!”我刚接通电话,里面就响起胖子高亢的声音,“人呢?一个个的不靠谱啊。”
我对着电话说了一声在厕所,便挂了。
钢蛋骂骂咧咧地说胖子自己最后一个到,还说我们不靠谱,我们离开了厕所,燕丹又说要小解,让我们等等他。
没办法,这些人就是这样神奇,看来池子的选择是正确的。
“燕丹是不是有人格分裂啊?”钢蛋边走着,边自言自语道。
我对着三个人解释了半天关于到底是用团购价买还是用原价买但四位可以免单一位两者之间的区别和差价,最终他们三个脑子转不过弯来的人还是将信将疑的跟着我进了餐厅。
“坐这里,这里离取餐的地方近,方便拿吃的。”胖子一进来,就瞄准了离取餐点最近的桌子。
“不要,选那个,在角落里的,安静,清雅,我们几个也好说说话。”燕丹指了指最里面的一个吧台一样的餐桌,四个高脚凳静静地放在两边。
“我随便,哪里都一样。”钢蛋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用眼睛偷偷瞄着周遭装修考究的环境,像极了那水箱里的皮皮虾。
在门口争议了几分钟,我们最终采用了燕丹的选择,四个人鱼贯朝着最里面的吧台走去。
“胖子,你看看你的肚子,少吃点。”我拍了拍胖子又隆起不少的肚腩,戏谑道。
“来自助餐不多吃点,疯咧?浪费钱?呵呵。”胖子吼了一声,朝走在他前面的燕丹推了一把,燕丹转身想掐胖子的要害,被我和钢蛋止住了。
四人依次落座,开始去拿吃的,只有燕丹坐在那里拿出破损严重的手机一顿拍,估计又是跟老婆报备自己的行踪了。
这个燕丹究竟是做了什么,夫妻之间能有这样的不信任。
多伦多餐厅的食材虽然品种很多,但精致的太少,而且对于我这个不喜好海鲜的人来讲,那些放在冰沙上的贝类鱼类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转了一圈,拿了点烤鸡甜品和饮料就回去了,钢蛋则拿了半块披萨,这小子一看就没经验,花这么多钱就进来吃披萨。
只有胖子手法老练经验十足,他直接端着几盘虾生蚝肥牛就过来了,看上去他是准备打个持久战。
燕丹一如既往,端着一瓶牛奶坐在那里慢慢嗦,动不动点评一下这里的环境和菜品。
“这些都是冰冻的东西,少吃为妙。不然到时候拉死你!”
“这样最好。”胖子一会功夫剥了一堆虾子,扔进了小锅中,盖上盖子后开始心满意足的吃起了烤肠。
“我个人来说是不愿意吃自助餐的,太污糟,一点氛围都没有,吃这个还不如吃大排档,胖子光个膀子端杯生啤往那里一坐,方圆十里都没人敢靠近。”燕丹一本正经的说。
“那你别吃了,赶紧走吧。”钢蛋咬了一口披萨,不耐烦地说,“这披萨怎么这么硬!”
“我疯了?交了钱不吃就走?灌水也要灌个水饱。”燕丹挥挥手,“你小子不好好学习,整天跟着大人瞎混,作业做好了?英雄联盟上王者了?绝地求生吃到鸡了?撸管时间超过半小时了?还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别说,钢蛋要是正常的话,现在应该在大学里和女学生打情骂俏。”胖子添油加醋地说。
“上大学都出来了……”刚的脸抽动了一下,接着说,“现在的大学生毕业就是失业,工作都找不到。”
我们四个吃了一半,桌上的虾壳竹签垃圾堆了半尺来高,胖子依旧意犹未尽的剥着对虾,一个个往小锅里放,此刻,小锅里正咕嘟嘟的翻滚着。
“妈的,我剥了那么多的虾呢?”胖子用油腻腻的手抓起汤勺在锅里划拨,满嘴冒光的说道,“都是燕丹吃掉了,你个白眼狼。”
“你说点别的,我从来不吃这种东西,我对吃的很讲究。”燕丹早已放下了筷子,对于这些海鲜肉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椰汁倒是喝了不少。
“池子和绵羊没来,可惜可惜。”刚吞下一口哈根达斯,冻得一激灵,开始没话找话说。
“他们?他们俩不屑参与我们这种低档次的活动,池子现在一年十几万,燕丹下来就是他了,他小日子过得滋润哒。”胖子一脸哀怨,舀起两个肉丸就塞进嘴里。
“池子一年十几万?”燕丹有些诧异,放下手机,问胖子,刚才他正拍了好几段视频给老婆,证明他正在吃多伦多。
看着这不断冒着香气的小火锅,氤氲的香气迷糊了他们的脸庞,究竟是什么支撑着我们这些人,明明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机会相聚在一起,离开或是留下,如果我现在就知道几个月后燕丹会不辞而别的话,是否我会多看他一眼,看看他这个经常不靠谱装大尾巴的白眼狼。
又是一年,即将过去,留给我们的还剩下多少时光,我们追求的东西又还有多少距离,三十而立,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是不是只是一个笑话。
我们这些人一个个连自己都没活明白,又怎么有勇气去承担起一个家庭。
那一刻,我们都希望自己能够像刚一样无忧无虑,对毫无希望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现如今,我也只能举起杯中的饮料,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在三十岁的最后一天,拥抱已有的,怀念逝去的。
一切的终结,也许更是一切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