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节奏,上班的头几天都是去单位报个到就回家,可怜我在路上的时间都比在单位里要久得多。
很多人似乎都没反应过来,还一个劲的沉浸在假期中无法自拔,现在想想七天的假期确实是有点少。
一天中午,我请钢蛋在附近的欣欣市场里吃了顿中饭,他欣然接受,嘴里一个劲的念叨要把送出去的压岁钱找补回来,可惜区区一顿饭又怎么可能弥补。
他捶胸顿足唉声叹气地点了一碗大排面外加一个卤蛋。
“我过年前去过燕丹家了,基本上也没什么事了。”我说道。
“燕丹?”钢蛋哼了一声,咬了一口大排,骂道,“他这个不靠谱的,动不动就拉黑删除,到死都没出息。”
“你最近咋样?”我问道。
“我还能咋样,就这样呗,先混着,反正撑不死饿不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钢蛋自暴自弃地说,“现在一个月拿三千多块钱,钱也不够花啊。”
其实像他这样,在这个年纪,要啥没啥,能有份工作就挺不错的了,只是这份工作不是长久之计,不可能干到三四十岁还在弄电脑配件这种东西吧。
可是,以他的情况,又有什么可以改变的呢?
现如今,这小子没走歪路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这年头随处都可以听到谁谁谁网赌欠了一屁股债跑路的。
最起码,钢蛋自食其力,除了抽烟洗澡玩游戏,虚度光阴浪费生命之外也没什么不良嗜好。
混吃等死……
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归宿。
“我反正是不会结婚了,就两个字躺平!”钢蛋总结性的说道。
“现在都已经不说佛系了,开始改躺平了?”我打趣道。
“这个世道,阶级固化,寒门难出贵子,都是拼爹的时代,我这种人怎么搞?努力了是这样,不努力也是这样,还不如躺平,随他们怎么去搞,反正我不买房,不结婚,不生子,资本家也割不到我的韭菜。”钢蛋吃完面,抽了张纸擦擦油腻的嘴。
“你玩游戏抽烟洗澡不照样被割韭菜。”
“那最起码给了我愉快的时光,唉,知道我最希望发生什么吧?”
“世界大战!”我可怜又可悲的点出了钢蛋的心声。
“没错,中美两国互扔核弹,爆发第三次世界战争,我就希望发生这个,心里梦里都想,就跟美剧《星际迷航》里面的一样……”
钢蛋又开始他的梦幻之旅了,我觉得没必要吵醒他,毕竟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如果真的爆发了世界战争,我敢说,他这种人是第一个死的。
回到家后,晶依旧享受着她的寒假带来的快乐,坐在那里吃着零食看着肥皂剧,这一点和钢蛋倒是挺像,混吃等死。
混吃等死,最起码也要这个样子才行。
“又和你弟弟吃饭了?”晶抚了抚宽大的眼睛框,问道。
“嗯啊,人家送了100块压岁钱,不要意思意思的?”我眼睛转了一遍,没看到橙子,便问道,“儿子呢?”
“送人了!”晶没好气地说。
“睡觉了?”我疑问地说。
“废话!刚吃完就拉,拉完就睡,跟猪一样。拉的屎又多又臭,我刚弄完你就回来了,真贱,贱疯了!”晶一肚子怨念,好在她的注意力很快被电视剧吸引过去了,毕竟《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傻白甜剧情可比数落我有意思的多,明兰墨兰如兰的明争暗斗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早已看穿一切的女王。
感谢明兰墨兰如兰。
书房里又传来晶的嗤笑声,我不去管她,轻轻推来了房门,窗帘拉起来了,里面昏暗无比,床上有一坨隆起的东西,正是橙子,他蜷缩在那里,正在美美的享受着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凑近观看,只见他紧闭着双眼,小鼻翼翕动着,肉嘟嘟的小手耷拉在身体两旁,最近脸上长着一些疹子,不过晶说这是正常现象。
像这样的日子还有多少?要过多久,橙子会发现这个世界不单单只有零食玩具和妈妈的怀抱,更多的是险恶的人性和敌意的现实。
他要为竞争付出多少努力和时间,又要为责任抗下多少委屈和痛楚,无人知晓。
绵羊说过,我们的人生就像要越过面前的一道悬崖,绝大多数人会为了越过悬崖而不得不遍体鳞伤,更多的人甚至一辈子也到不了悬崖的另一边。
而扎心的是,有些人生来就在悬崖的另一边。
正如有些车,生下来的时候开不起,那么这辈子也不可能开的上了,哪怕是做滴滴代驾。
2月的天际总是阴云密布,春节的气氛难以消散。
这个春节几乎没能见到胖子一面,他不是在值班就是在值班的路上。而且现在只有钢蛋出现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我们三人没有什么共同的兴趣爱好(可能洗澡算一个),却总能走到一块。
晶解释道,胖子只有在钢蛋面前才有优越感,这句话乍听起来毫无道理,但事实却胜于雄辩。
从胖子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绵羊如何如何好,靠着关系平步青云池子如何如何幸运,靠着关系平步青云燕丹如何如何有钱,靠着关系平步青云。
只有我,胖子无不敬佩地说,只有我是凭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往上爬,终于过上了今天的生活。
听着胖子的言论,我有些脸红,不自觉地低下了头。面对恭维的话,总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这天我们难得都有空,在老字号里弄了一顿。胖子一改往日的颓废,潇洒地说今天这顿他来请。
估计是这个春节他的加班费拿了不少。
“想当年啊,你哥哥在工厂上班,挺不容易的的。”胖子用筷子捡起一片肥腻腻的猪头肉塞进嘴里,对一旁的钢蛋说道,“我还去看了他好几次的。坐公交车,一路颠簸。”
“是啊,每次去都请你在p镇的街上吃饭,等于我一天白干。”我说道。
不过,那个时候的我真得挺羡慕胖子的。
我在厂区内,感觉就像在坐牢一样,没有自由,没有明天,只有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回到自己的宿舍,想做点什么却无能为力,去创业,却被现实打击地血粼粼的,
“后来听了绵羊的去了什么倒头图书馆,那个地方哪里是什么好地方?”胖子说着,语气里充斥着一种莫名的愤慨。
我估计是让他回想起了自己在z城的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了吧。
我在z城那段时间依旧是两地奔波,住在火车站的小屋内,还在ktv里干了两个月。
一路走来倍感辛酸,为什么有些人的路走得那么顺畅,为什么有些人却是坎坷波折,这个问题我不停地去问自己,始终找不到一个让我信服的答案。
现在的生活是我所想要的吗?我满足吗?总以为自己会成就一番大事业,总以为自命不凡,其实,说穿了,只是不想籍籍无名地度过这一生罢了。
可惜,纵观自己平凡的这些年,实在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成绩。
这个世界实在太公平了,你是什么就是什么,始终跳不出这个人生的轨迹和框架,成功和荣誉似乎都只属于别人,而留给我自己的,只有数不尽的不甘。
“这顿真的是你来?”钢蛋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你别到时候又说自己肚子疼要跑路啊,这种当我们也不是上得一次两次了。”
“你放心,我说这顿我来就我来,要不要我先把钱给你们看看。”说着,胖子真的掏出手机把微信里的余额在我们面前晃了一遍。
“你晒余额有什么用,到时候不付钱怎么办?”钢蛋还是不放心,想去抢胖子的手机。
“相信胖子不是燕丹那种人……”我话还没说完,就咯噔了一下,燕丹这个名字在这里似乎成了某种禁忌。
“燕丹?他是谁?”钢蛋自然的问道,“好像有点耳熟。”
接着,我把过年前去燕丹家里的事情跟他们俩说了一遍,三个人一阵唏嘘。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最后总结似的对他们俩重申道,“我们要给这个迷途知返的孩子一点时间和空间,不管怎么说燕丹还是有他的优点的嘛,比如说……”
我想了一会,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比如说他不靠谱铁公鸡还有骗吃骗喝?”钢蛋用拳头敲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还有他打麻将各种做刮目精?老喜欢问别人借个三块五块,还总是欠钱不还?”胖子脸上挂着笑容。
三个人随后大笑了一阵,但很快,落寞的神情逐渐占据了笑容。
燕丹这次的离开,打碎了一种我们之间看不见摸不着的牵系,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燕丹自己心智不成熟,但不能说我们几个在这件事上就没有责任,如果当时能够再多一点包容再多一点耐心再多一点尊重,再多一点……
长这么大,我们总是把友好的善解人意的一面留给了陌生人,而对身边陪伴多年的人,给予更多的只是抱怨嘲笑和奚落,因为我们总以为多年的感情会牢不可破,友谊的小船会无惧任何的风口浪尖。
但其实,这种关系就像一块温润的玉,不断地加以呵护才会保持光泽,而不经意的松手,可能换来的只有破碎。
人生如只如初见。
《哈利波特》小说里所描述的,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第一次在霍格沃兹特快列车上的初次见面。
思来想去,身边的这些的这些能够走到现在的朋友,几乎都是在中学时期认识的,除去一些客观原因,我们总是在懵懂无知的时候,才会收获最美好的友谊。
退房的事情一波三折,开发商现在居然都不承认我之前交的2万块认筹金了,把我气得不行。
我只能在信用卡的邮箱里不停地翻找,好在找到了一些证据,然后就是联系当时的销售,又是打电话又是录音,现在钱在开发商那里,我在被动地位,处处掣肘。
在付钱之前,开发商想尽办法忽悠人,现在要退房,开发商就是各种翻脸不认人。
交钱的时候,拿个pos机就是一通刷,方便快捷,现在要退房,各种流程手续规章制度,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好在,律师一脸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这些都是开发商的小伎俩。
“现在什么年代了,开发商一分钱都别想赖掉,什么认筹金这个金那个金的,都不是事,更何况还是2万块,还是刷卡,这笔钱从哪里刷的进入了哪里的户头,一查就查得到,他们赖不掉!所以你放心,就等着开庭吧。这事基本就算是搞定了。”律师把脸从一桌子文件中抬起来,告诉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
指望四石那边把房子挂中介卖掉是不可能的,现在什么行情大家都懂,房子这东西有价无市,说说都是一百来万,但真正要买卖的时候,又是七砍八砍的。
另一块让人难受的就是回d城的事情,这种事扎根在脑子里不停搅动我的神经。
在j城一天,我就是一天的奔波劳碌。
考回来?谈何容易。以我现在的脑子,连说一段连贯的话都成问题,更别说去考试了。
还债。
这个层面的含义突然再一次袭上了我的心头。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我正在还一份莫名其妙的债,清之前,别想着能够有所改变。
可是,什么时候可以还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