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羊的生日是的2月22日,恰逢春节前后,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请我们吃一次饭,也算是对上一年的一个交代。
时间进程来到了19年,回想过往的这几年,相似的场景总会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今年绵羊在20号这天请大家吃了顿饭,燕丹不出例外,没有出席,钢蛋更是喧嚣尘上不可一世,估计是现在口袋里又揣着几枚钢镚,不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聚餐上浪费时间。
“我的亚索三杀比这个什么饭局有意义的多!”他吼完后就挂掉了电话。
最终,只有我胖子和池子三个人应邀赴约。
地点还是在老字号,绵羊说只有在这种不着调的饭馆里,才能找回市井的烟火气息,才能找回活着的证据,才能找回曾经那份遗失的美好。
如今,他每天在部委办局的领导面前毕恭毕敬,为了自己的前途鞍前马后,只有卸下伪装后,才会倍感轻松。
考虑到他在z城,我们仨都耐心地等了很久。
“现在不同了,各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捧场不行啊。”池子跨着他的电瓶车从远处赶来,一脸无奈地说,“毕竟绵羊现在如日冲天,说不定哪天就调回d城做领导了分管我们,与其到那个时候再去巴结,不如趁现在就和他处好关系,未雨绸缪。他人呢?”
“快到了吧。”我之前刚跟绵羊联系过,他说他快到了。我掏出烟发了一根给池子,两人点上,看着白色的烟雾在空中很快消散。
两人正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胖子从不远处慢慢晃荡过来了。
其实他就住在附近,下楼出了小区就到。
只见他拍着圆滚滚的肚子,脸上挂着笑容,戴着一顶针织帽,寒冷的天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运动外套,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
“绵羊还没来啊?燕丹呢?他不来?”胖子一到就开始问问题,“我刚才打电话给钢蛋,他说让我滚粗。”
“你这个点联系钢蛋,肯定是吃闭门羹,抽不出霉你一顿的功夫说明他正在英雄联盟。”我解释道。
“真难得,这么好的一次吃白食的机会,钢蛋居然会不参加,事出反常必有妖,有问题有问题。”池子摩挲着根根胡渣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难道今天这顿也是一个空头支票?没想到我躲过了初一却没能躲过十五,还是着了你们的道,只怪自己太年轻。还是燕丹早已洞穿一切,唉”
池子一顿长吁短叹,非要等绵羊到场才肯进饭店。
可是,这2月的夜晚,冷风阵阵,在店门口吹风可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现在只是吹吹冷风而已,等进了饭店就有破财的风险,这个风险点不把控好,会吃大亏的。孰轻孰重,要好好掂量掂量,虽然我相信绵羊的为人,不像你们几个那么不靠谱,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谁也保不准绵羊经过这些年的熏陶和影响,会染上一些你们的坏习惯。”池子仔细地跟我们分析道,“尤其是燕丹的事件之后,破窗效应愈加明显,如果不加以整治,很快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刀光剑影的,谁都躲不掉,毕竟,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胖子阻止道,他摘下了针织帽放在手中把玩。
“尤其是你,胖子。”池子话锋一转,不满地说,“我就知道,一直都是你在从中作梗,唯恐天下不乱,最后再出来做和事佬,一旦事情超出了你的预期就撂担子,摆出一副无辜者的嘴脸,唉,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来了,绵羊来了。”我看到远处一个人佝偻着背一步步朝这里走来,立马大声招呼道。
“看来绵羊还是保留了当年最后的一丝纯粹,也是我们几个之间貌合神离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撕掉这块布,看见的将会是一片满目疮痍。”池子松了口气,似乎才认为今天这顿晚饭有着落了。
“你们信吧,绵羊一来肯定是说他早就到了,愣是没看到我们,在外面转了好几圈。”我打赌道。
“这个很双鱼。”池子说,“2月22号的生日。”
不等绵羊走进,我们就迎了上去,在老字号门口相会。
绵羊穿着一身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头发长长的,一看就很久没剪头了,他双手插兜,目光迷离,一点没有感受到他今天过生日的喜庆。
“你怎么到现在啊?”我问道。
“我早就到了,愣是没看到你们。”绵羊自然地说,“我在外面转了好几圈。”
“果然,对人性的剖析往往都源自于细节。”池子感叹道。
“快进去吧,我都饿了。”胖子赶忙催促起来,刚才他也是杵在门口不肯进去,果然和池子都是一路货。
四个人相继走进老字号,还是那个狭小的店铺,两排各摆着两张简易的餐桌,食客们有说有笑,推杯换盏。
我们走进里屋,找了一个包厢,说是包厢其实只是用木板隔开来的一个房间罢了,老旧的空调早已没有了原本的颜色,也是和隔壁包间共用。
我们拿来菜单,从前翻到后,点了几个菜之后就交给了服务员。
“要不整点酒?”我提议道。
“算了,我回去还要带娃。”池子第一个打起了退堂鼓,“再说了这个大冷天的喝酒,吃不消,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我还要开车回z城,这次能回来请你们吃饭已经是个奇迹了。”绵羊调整了一下凳子,差点弄散架。
“算了吧,我们都不是喝酒的人。”胖子出来打圆场道,“我们几个当中能喝的,燕丹算一个。”
“燕丹?”池子皱起眉头,好像听到了一个不文明的字眼,“燕丹已经不和我们为舞了,结婚的份子钱收割了一波,孩子的满月酒收割了一波,等他再联系我们的时候,估计是他女儿十岁生日,到时候又是收割一波,嗨,这个如意算盘打得,把我们当集资的怨种了。”
“不然他的房子怎么左一套右一套呢。”绵羊打趣道。
“他又买房了?”胖子连忙打听道。
“你没听他老婆在群里说在哪哪买了一个大平层。我估计是说漏嘴了,一下子露了富,所以说这个女人就是会坏事。”池子说道。
随后,菜一盆盆端上来,无非是一些家常小炒,什么红烧鸡地三鲜糖醋排骨番茄蛋汤之类的,老字号的味道就是重盐重油,吃得让人齁得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把之前和燕丹联系的事情跟他们仨说了一遍,觉得今天是个好时机,可以把燕丹约出来洗洗澡打打麻将。
池子听了满脸羡艳,不过他不能去。
“就我老婆一个人在家,女儿的吃喝拉撒都是我来弄,没办法。”池子大倒苦水,“现在开销大的嘞,什么都要婴儿专用,那些东西又死贵,都快入不敷出了。”
“连你都在哭穷,那我们都没法过了。”绵羊这个时候说,“我们都是过来人,那些个东西能不买的尽量别买,都是浪费钱。”
“话是这么说,但是女人觉得好,那就是好,都是大红书某音直播,什么薇什么娅李什么琦这种人就是社会的毒瘤,一场直播赚几亿几亿的赚,想想税务上都有问题,关键直播都是卖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每个月挣得几两碎银都贡献给他们了。把我去宜良的频次硬生生压缩了一倍,抽烟的档次也从中华降到了云烟,再往下去要向钢蛋靠齐,改抽利群了。真的是王二小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还是绵羊好,老婆是大学老师,有的是钱,平时再带带学生。”胖子在一旁附和起来。
“她的钱和我以及这个家庭没有任何关系,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我来。”绵羊立马纠正道。
吃得差不多了,我打电话给了燕丹。
一阵铃声过后,电话通了。
“好歹接通了。”绵羊在一旁说。
“喂?”电话那头传来燕丹的疑问声。
“待会宜良洗澡?”我问道。
“光洗澡?”
“你要麻将?”
“有人?”
“这里有我绵羊和胖子,你要麻将也行。”
“好的,宜良见。”
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高冷。”池子一边咬着牙签一边形容道。
“不错了,现在好歹还接电话了。”胖子在旁边假装抽出账单上下打量了一下。
绵羊起身去结账,我们也鱼贯走出了包厢。
老字号里和我们来的时候一样,还是人声鼎沸,差不多的人说着差不多的话,我们没作停留,离开了这个烟火气息过于浓重的地方。
池子骑着电瓶车离开了。我和胖子一同去了宜良,绵羊则去开车。
一路上,胖子还不无担心地问我燕丹会不会来。
“放心吧,他要不来,我们仨就洗把澡呗。”我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对燕丹很有把握的。
进了宜良三楼的麻将包厢里,我们先去洗了把澡,上来后又坐了一会,燕丹才出现。
他露出久违的笑容,搓着双手坐进了椅子里。
“先把规矩说好了,2块4块6块,200进花园。”燕丹提醒道。
“可以,反正我今天就是冲着200块输,你们谁有本事谁就赢得去。只要我们在结束之前能把台钱打出来就行。”绵羊无所谓地说。
不过,绵羊今晚的手气挺不错,一点都没有打算输钱的样子,胡起牌来一点也不含糊,搞得我们三个一个劲地怀疑人生。
“你这是准备把饭钱赢回去?”我问道。
“你们赶紧胡,不然这把我又要自摸了。”绵羊吸了一口烟,淡然地说。
麻将结束时已经将近12点钟,出了宜良的大门就开车离开了。
今晚,胖子和绵羊赢钱了,我和燕丹都输了点。
“这个点不去弄点?赢了钱要请客,这个规矩不能坏,你这个死胖子。”燕丹提议道。
“我正好也饿了。”胖子一反常态,爽快地答应了。
“先说好,不去老字号!”燕丹郑重其事地声明道。
于是,我们三个就一同骑电瓶车去了四牌楼的面馆。
四牌楼面馆在d城也算是一个地标性建筑,很多人都会慕名起来吃面,里面的肴肉牛肉大排的味道都很不错,价格也实惠。
虽然已是将近午夜时分,这里依旧通火通明,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这里聚集,世界的另一面开始在这里展露。
经过一场麻将之后,原本的燕丹似乎回来了,他起身拿了一瓶椰汁,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胖子在吧台点了菜和三碗光面后又去打了三碗大麦粥放桌上。
“今天总共才赢了五六十,这顿饭都不止了。”胖子乐呵呵地说。
“好的,为了庆祝燕丹的回归,值了。”我宽慰道。
“你之前干嘛的?跟我们说说,这里又没外人。”胖子接着开始询问起来。
“什么干嘛的,什么也没有啊。”燕丹随口说道,“闭门修炼,出道即巅峰!”
“那你……那你怎么一直没声音,我们也联系不上你。我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关机,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胖子紧追不舍地问。
“拉黑的,拉黑都是轻的,为了躲你,我要搬家才行。省得你整天在麻巷门乱窜。”燕丹这时掏出手机,又是一顿拍摄,嘴里还一个劲的嘀咕道,“在吃宵夜,马上回去,在吃宵夜,马上回去。”
看来燕丹是打定主意要刻意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好在这时面和菜都端上来了,三个人抓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没多一会,面吃完了,我们也就离开了面馆。
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两排明晃晃的路灯。
燕丹麻溜地骑上电瓶车准备离开。胖子叫住了他。
“下次继续啊?”胖子对着燕丹的背影喊道。
“一切随缘。”燕丹头也不回地说。
“把我重新加好友啊。”胖子这次是喊出来的,因为燕丹已经骑远了。
“一切随缘!”
燕丹的背影渐渐变小,我和胖子随后也各自散去了。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是重新审视别人,也是重新认识自己的一次机会。
牢固的友情,并不是在一帆风顺中体现,而是在经历曲折坎坷和磨难之后,依旧能历久弥新。
2月即将过去,迎接我们的将会又是一轮新的成长。
公务员考试再次袭来,胖子表示自己仍然要搏一搏,只是面对这个报名缴费打印准考证都一窍不通的人,我实在没有太多的形容词。
其实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呢,要想回d城,除了考试还能怎么办?
我报了名,还很贴心的帮胖子打印了准考证。
四石的出现,一般都伴随着房子,当他知道我准备和开发商打官司的时候,一扫之前的阴郁,开始变得活络起来。
“你看看,还是你可以,永远都是两手准备,跟我说让我挂中介去卖,其实早就联系律师准备打官司了,果然是大学生,脑子就是好使。”四石这样说。
“放心吧,等这事结束后,一定会请你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