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醒了吗?”
门外传来壹的声音。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闻到一股无比浓郁的鸡汤香气,被这香气一激,他顿觉腹中咕咕直叫,人也清醒了许多。
对啊,我穿越了!我现在是个王子!
嗯?小美人怎么不见了?
门外的壹还在执着的提供叫醒服务。
楚瑜语气有些不善的叫道:
“醒了醒了醒了!”
“岚雪姬已备好了朝食,爹娘也把胙证领回来了。我现在进来侍候公子穿衣!”
壹一边汇报,一边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套参加祭祀大典的专用祭服,衣冠鞋袜一应俱全。
祭祀大典结束后,现场会派发祭祀所用的“胙肉”,胙证便是领肉凭证。它是每年都会新制的青铜牌,上面有个人信息等,无法冒领。
7筒是王子,按制可分肉10斤。
但无人愿意巴结讨好他这个冷宫王子,享受不到送证上门的服务,只能自去太常寺领取。
楚瑜见壹进来,急忙从床上坐起,出声阻止。
“不用!不用!你不要过来啊!”
心中浮现出女装的壹,温柔帮自己整理衣衫的画面,瞬间泛起阵阵鸡皮疙瘩,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恐慌了。
“以后你都不用侍候我穿衣了!换岚雪来!”
“哦!”
壹退出房外,脸上忧色甚重。
楚瑜在心里呼喊7筒,这次终于有了回应。
7筒迫不及待的说了他总结出的经验,要想持久不晕,不宜说话过多,过急,否则晕眩感就会强烈,根本抵挡不住。
楚瑜觉得这倒挺好的,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
“恩公,称呼?”
7筒立即开启了省流模式。
“楚瑜!”
“楚兄,有礼!”
“不用叫得这么生分,你可以叫我的小名,小鱼!水里游的小鱼。”
没有回应。
7筒你很极端啊,连一声“嗯”都舍不得多给。
不多时,岚雪跟在一位大娘身后,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房来,手里各捧着一只绿色的竹篚。
看样子岚雪已做过自我介绍了,大娘很喜欢岚雪呀
“李婶,壹娘。”
7筒给出了关键信息。
“公子的伤怎样了?现在可有不适?怎会那么不小心?……朝食就在房中用吧,公子快起来把汤喝了……”
楚瑜听着李婶的碎碎念,心中泛起阵阵温暖。
“李婶毋须担心!已无大碍!”
岚雪柔声道:“公子伤势似有些不妥,大典完了需得叫医官看看才好,莫要推脱!”
说完冲着楚瑜甜甜一笑,随即又含羞低头。
7筒没忍住,出声问道:
“你们这是怎……”
楚瑜及时打断。
“少说话!今日大典你若晕睡,我必露出破绽!你也不想你父王知道吧?”
吃完早饭,在岚雪帮助下穿好祭服,刚跨出门,就见一面容和善的老人家迎面走来。
“冯管家,壹爹。”
老人递过一枚青铜牌,特别叮嘱,千万不要弄丢了。
“今早宰了唯一的老母鸡,公子伤势又需要肉食补一补,若不能领回胙肉……”
楚瑜接过,贴身放好,冯管家又强调了一遍。
莫不是冯管家以为我的伤会影响智力……
所有参加祭祖大典的文武官员和王室宗亲都在宫城承阳门前的广场集合,在庆王的带领下,步行前往祖庙。
出发前,过来和7筒主动打招呼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和7筒一样,尚未封王的二十九王弟;另一个便是7筒口中唯一关心他的康王兄了。
楚瑜不由感叹,7筒是如何做到人际关系可以如此简单的?
路上两人边走边说,倒也不觉得有多远多累了。
楚瑜提到想为岚雪改名的事,7筒爽快的一口应承下来,后来又天南地北的闲扯,两人关系更加熟络。
朝瑶山脚,瑶湖。
湖中心耸立着一座高大宽阔的平整青玉台,台上筑有异常雄伟的庙堂,这便是庆国的王室祖庙。
台上还临时搭起了一座圆形祭台,与祖庙遥遥相对。
祭台由三层圆形平台环环相套,设有步阶,最小的顶层平台正好与祖庙的匾额等高,平台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供案,奉有历代庆王的灵牌。
7筒说起老祖宗事迹,根本不顾省流,滔滔不绝。
相传当年瑶湖被称为妖湖。
有大妖居于湖底,鱼虾绝迹,它每旬外出一次,掳人而食。
老祖宗讳“盛”,受封庆地,初至,恰遇大妖食人。
大战3千回合,诛之,从妖腹中得神剑名曰‘斩妖’。
可惜先祖后来英年早逝……
“好啦,知道你家老祖宗是神仙了,能斩妖除魔嘛!”
楚瑜暗暗腹诽,都扯出妖怪了!还大战3千回合!
这妖怪非要用肚子装剑,半个月出来浪一次,不就是为了给你老祖宗送剑吗……
这种故事哄哄3岁小孩还行。
“故事挺精彩,但别讲了,小心晕过去!”
“法相,宝剑,供奉!庙里,瞧瞧!”
7筒不容有人质疑王家威严,哪怕这个人顶着自己的脸也不行。
天已经开始放亮,寒风割面,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楚瑜抬眼看去,总觉得阴森森的。
祭祀流程由太常寺和礼司负责,外围的巡逻有羽林卫龙骧卫等精良军士。
庆王到了之后,就钻进了帐篷里休息,而其他人则排成队伍站立等待大典的开始。
终于,太常寺卿高声道:“祭始,请大王登台迎神!”
鼓声响起,接着在祭祀专用的乐曲声里,身着明黄色衮服的庆王,神色肃穆的缓步而出。
礼司侍人喊道:“礼!”
王室宗亲和文武百官数百人齐跪在地。
楚瑜心中不免震撼。
这便是君王气势,帝王威严!难怪人人都向往坐上那个位置!
庆王从回廊走到青石玉台,缓缓登上祭台顶层,这时换了一首乐曲。
楚瑜越听越觉得典声让人压抑。
庆王在祭台上四拜迎神,之后又是奠帛献祭等一系列繁琐的仪式。
天已大亮,大典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了。
楚瑜站得双腿发麻,百无聊赖。
“7筒,今年是哪年?”
“庆历,武隆三十九年,腊月。”
7筒说了等于没说。
“呃,可以说下你父王的名讳吗?”
楚瑜只能尝试从当今庆王的名讳来确定下年代。
“名讳,檀方。”
7筒提及他父王,声音冷淡,像在说起一个陌生人。
“你……你的父王是褚檀方?”
“庆襄烈王”褚檀方,史料中称他一直用的谥号,他能被记住,便是沾了庆初皇帝的光!
他是庆初皇帝生父!也就是说当今太子便是未来的庆初皇帝!
楚瑜开始在队列中寻找太子的身影,可惜他刚抬头,7筒便提醒道:“低首!”
典礼还在继续,乐曲又换了一首,楚瑜突然听见一道女声。
“救我孩儿!救……救我孩儿!”
哀怨中又带着一丝哀求,但很快便被乐曲声掩没。
楚瑜背心瞬间升起一股凉意,直达头顶。
他看了看四周,大家都无异样。
“7筒,7筒!听到了吗?一个女人声音?”
“祭乐,无声!”
楚瑜又刻意听了片刻,女声没有再出现。
难道真是站久了,头晕幻听?但声音明明很清楚啊!
“这湖里可曾有过妃子跳湖自杀?”
“没有!封禁,守卫,森严!”
一人一魂还待交换信息,却被礼官打断。
“王室宗亲诸人,入殿,祭!”
子孙私祭后大典仪式就算结束了,之后便是撤祭,分肉等,会轻松许多。
每次进殿6人,出来后再换下批。
楚瑜是第三批,在等待时,7筒把殿门巨匾上的四个鎏金大字严肃的念给他听:
永祐庆民。
进入殿中,除了庆王和礼官,便只有他们6人。
殿正中有一尊巨大法相,威武不凡。
法相披甲戴盔,双手相叠压在一柄金黄色利剑的柄端,脚下踏着一只怪兽,利剑从怪兽后背贯入,剑尖透出腹部。
怪兽似猿,塌鼻突额,白头青身,身雄肢长,被踩得趴伏在地,只能张嘴回首,似在痛苦嘶吼,满口的獠牙利齿,狰狞丑陋。
“先祖,斩妖!剑!”
7筒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不是杀了这猿猴,才从它肚里得到的斩妖剑吗?”
楚瑜敏锐的找到了传说与塑像不符的地方。
7筒自动屏蔽了这个问题。
轮到楚瑜上前祭拜了。
有样学样的躬身三拜,端盘放上供案时,他才发现,案后还摆放了两只半人高的古朴铜鼎,与常见的鼎器不同,它们身上布满了上古符文和野兽山川图案,延至鼎内。
心里突然想起一段耳熟能详的史料:“大禹铸天道九鼎,聚王气,镇国运,历朝相传。天子失德,九鼎破空,散落九州,重聚者乃辟新朝……”
这两鼎莫不就是……
楚瑜不敢耽误时间细看,点香退回原处,行跪拜之礼,拜完三次便可收工退下。
可才刚要行第二拜时,他又清楚听到之前的女声:
“救我孩儿!救我孩儿!救我孩儿!”
连续三声,声音凄怨而急促。
楚瑜这次确定自己不是幻听,凉意窜遍全身,心中被恐惧塞满,不由呆住。
“再拜!两次!”
7筒急得大叫。
原本看着先祖法相的庆王转头盯着楚瑜,声音不大,但充满威严:
“何故停下?”
楚瑜回过神来,知道又是只有自己听见了,这说出来谁能信?
7筒又不得宠,对庆王来说,和陌生人无异,弄不好拖出去砍了都有可能。
楚瑜拜完两次,跪在地上复述7筒的话:
“儿臣有感先祖初至庆地,仅是一座弹丸小城。但在历代先王和父王呕心沥血的治理下,才有了今日疆域广阔,强盛繁荣的大庆,一时感慨便愣了神,请父王恕罪!”
庆王闻言,面色声调如常,对这个陌生的儿子淡淡说道:“拜完便退下。”
楚瑜这才起身站在一旁,等齐后面的王室兄弟,一起退出殿外。
刚在队伍中站定,女声又传来了!
似乎不满楚瑜的无动于衷,这次女声更加悲恻凄厉,如复读机一般反复不停,声声都如钢针扎刺,让他头痛欲裂。
楚瑜双手捂耳跪伏于地,额头已经渗出细密冷汗,神情狰狞。
离他近的王子不明所以,慌张退开,引起小小的骚动,更多人往这边看来。
女声还在继续,声音越变越大,更加剧烈的头痛让楚瑜忍不住呕吐,他阻挡不了声音入耳,只能双手握拳,猛捶玉台地面,吐完一波后,感觉已到了极限,再也顾不上任何礼仪,“啊”的大吼出来!
这时,湖面下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道青色的拳印冲出湖面,激起数丈高的水浪,在空中调转了方向,拳锋直指祖庙!
祖庙里的斩妖剑应声冲出金色剑影,也在空中调转,剑尖朝上,将祖庙屋顶破开一个大洞,迎向拳印……
异响和异像刚出现,十余道身着青衫或黑衫的人从殿中各处闪现出来,将庆王严密的围护在中间,还有数道人影跟在剑影之后,冲向上空……
“保护大王!”
“保护太子!”
“保护相国!”
“捉拿刺客!”
殿外奔跑声,叫喊声四起。
水浪落下扑散在青玉台上,祖庙殿顶瓦砾断木飞溅滚落,有些人被泼成了落汤鸡,有些人被砸得血流满面,众人灰头土脸,不管不顾的往回廊和临时祭台奔逃……
岸边护卫的军士迅速往瑶湖收缩聚拢,有人带领军士想去青玉台护驾救人,在回廊上与想去岸边的众人挤在一起,他们不是官员便是王室宗亲,军士不敢硬挤,堵得水泄不通……
空中,拳印快要与剑影碰撞时,它竟似有意识,突然侧移避开,继续下冲,变拳为掌,拍向祖庙……
剑影反应也不慢,刚错身便硬生生的调头下坠,紧追不舍……
原本跟在剑影后的数人同时出手,但碰上掌印都如石沉大海,只有一人扔出的连串咒符让它略微一顿,接着这人被掌印擦身而过,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就无声无息的坠入湖里……
剑影趁这略缓之机赶上,刺入掌印中,却未能穿透,两色光芒相互纠缠,剑影似乎还在推拉着掌印,想让它偏离祖庙。
最后,两股强大的气机在临时搭建的祭台上方炸开,“轰隆隆”之声不绝,罡风四散。
首当其冲的便是历代庆王的灵牌,与供案一起被震得粉碎,祭台也坍塌了大半;
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庆王正好跨出祖庙殿门,猝不及防被震得仰面后倒,幸得有人抵住他的后背,才保持了国君尊严;
青玉台烟尘弥漫,呼喊声求救声嘈杂……
最惨的莫过于被掀飞到青玉台外的众人,纷纷落入冰冷的湖水中,有人不断扑腾,有人向下沉去,楚瑜便是这倒霉大军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