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如月的表情,故川知道他猜对了,柳如月果然跟以前一样个性刚强,如今亲眼看着生父死在自己面前,怎么会不想报仇。
现在的事对她打击太大,故川也担心她消化不了再去做傻事,既然答应了柳父照顾好她,自己就不会食言,必须找个由头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况且,自己也一样,无论是杀了云中子,还是屠尽西凉士兵,都没有让他觉得丝毫畅快。
几千士兵,一个修者,就想换自己的至亲和永安县几万百姓?
绝对不够。
别人他不管,但发动战争的西凉国王,必须下去给姑姑和姑父陪葬,如果有人敢拦,就一起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自己杀了那么多的人,
故川继续道:“如果想报仇,就跟着我。”
柳如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中带着倔强,“谁要跟着你这么没用的仙人,你要是会御剑飞行,早到一日,一切会变成这样吗。”
“你自己是实力不济也就算了,还一意孤行,不肯通知姐姐。如果姐姐在这,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我要报仇,我要再去青云宗寻姐姐,打死我不会跟着你!”
“够了!”
听到这,故川再也压不住怒火,一拳重重轰在一旁的树上,轰的树干摇晃。
“啊...”柳如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懵了,急忙后退一步。
“那所谓的仙丹根本救不了你爹的性命。”
“难道只有你失去了至亲吗?只有你痛苦吗?”
“我的姑姑姑父,一样死在这里!而且,柳叔在我心中的地位,一点不比姑姑和姑父低!”
故川理解柳如月的痛苦,但不能再任由她胡闹了,在这么危险的世界里,一个凡人会被随意蹂躏,就算青云宗灭了,保不准她还会碰上什么凌云宗波云宗,若是被诡宗抓走,可能生不如死,怎么可能放她自己去寻人。
“那你为什么不去青云宗搬救兵?为什么不叫姐姐一起来?”柳如月瞪着故川,一定要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故川脑子里那个鬼魅的声音再次响起。
“咯咯咯,呆子,我妹妹问你呢,快回答她呀,要不,让我出来跟她说说?说说你是怎么吃的我?”
柳如烟!
脑中的声音跟眼前柳如月的身形互相交叠着。
自己被柳如烟杀死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看着柳如月的眼睛,故川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
“儿啊,她姐姐可是将你生吞活剥了千百遍啊,姐债妹偿,你还等啥呢,弄死她解解恨啊!”逍遥子的话也在故川的耳边响起。
对啊,我还跟她解释什么,杀了她!
故川的拳头紧握,漆黑的眼睛燃烧着暴怒的火焰,牙齿也止不住的颤抖。
一旁的朱大福看出故川的神情不对劲,他一把拉住故川的手臂,一边疯狂对着柳如月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快去躲躲。
柳如月却依旧原地不动,死死地瞪着故川,等他的回答。
被朱大福这二三百斤的身体一撞,给故川撞醒了。
故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深吸一口气,差点就着了逍遥子的道。
他拍开朱大福的手,再看向柳如月,决定不再隐瞒她姐姐已经死了的事,长痛不如短痛,该告诉她部分实情了。
“你姐姐死了,青云宗也被灭了。”
“什么?”柳如月的眼睛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青云宗被其他宗门偷袭,从掌门到外门弟子全部阵亡,宗门被一把大火烧了,只有我一人侥幸活了下来。”
故川决定这么说,这样至少比说她的姐姐变成了怪物更容易能让柳如月接受。
柳如月神情有一瞬间的错愕,“不,我不信,青云宗怎么可能会被灭,你一定又在骗我!”
“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青云宗看看,那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虽然我侥幸留得了一命,但我这一身修为也被废了,实力大减,所以才没法御剑飞行,就连这城中的士兵也是依靠法器斩杀,所以现在才会如此虚弱。”
柳如月呆立在原地,“姐姐...真的...死了?”
“是,她死了。”
柳如月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却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故川一把将她搂住,叹了口气,“打击太大,晕过去了吗。也是,毕竟现在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
是啊,跟我一样,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故川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将柳如月抱到了他刚才躺的床上,再和朱大福合力将墓坑挖完,棺木下葬,立起了碑,时间已经到了深夜。
夜晚,永安县城里,燃起了烛火,被鲜血染红的护城河中飘着纸船,没死绝户的人哭着,喊着,想引亡人归家。
菜窖旁的墓前,两人摆上香烛祭奠,朱大福跪在一旁,烧着黄纸。
故川披麻戴孝,头戴白布,扛着白幡,鬓发被揉的凌乱,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三座墓碑。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将姑姑和姑父生前的遗物丢进火堆里,不知何时,泪水打湿了他的眼眶。
还觉得自己在青云宗备受煎熬,已经对生离死别麻木了,或许在这诡异的世界里,死才是种解脱。
可摸到自己的眼泪才明白,原来,自己只是没有时间悲伤,失去至亲是多么的悲痛,无法言喻,无法宣泄。
故川不停地在心中问自己。
假如自己能早两三日过来,是不是结局就会不同。
假如我真的是仙人,我真的会御剑飞行该有多好。
本以为自己学有所成,修成仙人继任天师,能福荫家人,能让姑姑姑父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修行时如履薄冰,似万芒在背,稳重的循规蹈矩,意恐性差踏错走火入魔,急躁时又狂进猛取,惟惧追之不及,一步一个脚印的苦修。
就在以为自己真的修成了,能得道飞升,能长生不老,能悬壶济世拯救苍生。
故川扒开衣襟,看着自己胸前的诡眼,眼中满是绝望。
可...我到底修成了个什么东西啊!
故川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头皮到脚尖,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都在被巨大的石磨碾压着,碾压得鲜血淋漓,疼痛不堪。
他不停对着墓碑磕头,把额头磕得血肉模糊,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
“爹...娘...柳叔,我对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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